不过松田的溃败来得还没有那么迅速和彻底。他是个烦人又难搞的对手,前段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比赛里其实颇有几个实力很说得过去的选手,有些让松田吃了大瘪。但他却输得很高兴,因为这些对手教会他的往往更多。
对付切原的时候,这些一路打一路学的经验总是能派上用场的。什么从网前疾步退到底线的障眼法,切球旋转球短球长球,混在一块总有奏效的时候。
于是甲虫也幸运地戏耍过镊子两回。
即便局势仍然是一边倒的,但松田感受到学以致用的快乐,吃下一个小比分时愉悦地舒了口气。
他钦佩地看向对面:“切原前辈还真是厉害啊……切原前辈?”
松田脸上的笑容辄止,对面的人并没有去捡落在他那边的球,也未回应松田的话,海带似的蓬松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松田又试探着叫了他两声,对面的人似乎听见了。但只是极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舌尖从嘴角缓缓舔过。
——很不对劲。
“好啊,来打球。”切原终于说话了,但语气很让人不适,像一只盯上了餐飨的狼。
松田觉得被切原视线扫过的地方似乎有了种滑腻腻的悚然感。
“不不不,”他尽量忽略那种发毛的感觉,当机立断上前翻过了球网,“切原前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他话音未落,便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
松田心一抖,面上却没什么明显表现。
“染红……”切原好像在看他,好像又没在看他。网球在他的指关节中掐着,球毛嵌进了甲缝里。
那个眼神也不对劲。他的目光在松田的身上飘了飘,在几个防守薄弱的关节处停留了一会儿,直勾勾地,像饥饿着等待飨宴的狼。关节可以击碎,皮肤将出现裂口,鲜血会满溢而出。
松田看着切原这副模样,忽然明白了那句「要把你们染红」的意思。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去掰切原手里的那颗球。
“不打不打,先不打。”切原掐得很用力,松田废了老大劲才把球从他手里抠下来。
失去了球的红眼切原有那么一瞬茫然,松田趁机踮脚去摁他的肩,居然真的把他摁坐下了。
“嗯嗯,切原前辈应该是眼睛不舒服吧,”松田对着此时听什么话都过耳烟云的切原说。实际上是和自己说,他急于找个理由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以试试……眼药水,我带了眼药水的。”
他回场边的包里一通翻,真的翻出来两支还没拆的便携眼药水。
“切原前辈……冒犯了,睁眼睛,”松田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使,但眼下必须得找个什么办法让切原从这种极不正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去扒切原的眼皮,切原就躲,力气格外大,松田庆幸最近吃得够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切原,“来,睁眼睛,一下就好。”
“啊,好辣!”
眼药水如同甩墨点子一样洒了切原半张脸,切原眨了眨眼,随即抱头痛呼。
松田看了眼手中的眼药水外包装:薄荷十倍清凉。是他平时学得打瞌睡用来提神的。
他有些抱歉,但发现这个方法好像真的有效果。切原被辣得在地上打滚的时候,看起来就挺像正常人的。
眼药水的清凉效果很快就衰退了,松田看着拿衣袖抹被辣出来的泪水的切原,有点忐忑他是不是真的恢复了正常。
切原把脸上的东西胡乱擦干净,吸了吸鼻子,眼睛已经不太红了。他先是环顾四周确定了一眼情况,最后才看向松田。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只最后若无其事道:“没事了,继续吧。”
后半场比赛两个人都打得心不在焉。松田一直留意着切原的状态,但幸好刚才那种诡异的迹象没有再出现了。
比赛结束后,切原仿佛已经全然恢复成了打球前的模样。
他收好松田还来的球拍时,还忍不住嘀咕:“青学的人也太弱了吧,这样能打到关东决赛嘛……”
“不过,”他看了眼身边的松田,还是咧嘴笑了下,“你帮我赢了游戏,我们还打了球,这样我们就是朋友啦。”
松田一反常态地没有应他的话。
切原把网球包拉上的时候,才听到松田有一点淡漠、缓慢的回答:“如果你在比赛上,会那样对待青学的人的话,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那样是哪样?松田没有亲眼见到它发挥出来,只是猜测,但切原应该清楚。
切原收东西的背影一顿,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别太天真。”
19|松田与松田的战争
气氛有些僵硬。
这段对话两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索性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即便如此,他们没有交谈,走出球场后却仍然同路而行。
松田在话出口的那刻便有些后悔了。想来实在傻气,他有什么权利要求,切原又有什么义务遵行,在明明有必杀技的情况下顾忌对手的感受而按下不用呢?真是又蠢又天真。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几近分别。标志性的秋叶原jr大站,还有站前醒目的人气偶像咖啡厅映入眼帘的时候,涌动的人潮才似乎将方才的芥蒂冲淡了一些。
总归是要道别了。
切原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在进入jr站前,他终于停下脚步侧过了身。
他的怀里还揣着那个大宝贝雏菊唱歌娃娃,想到这个礼物的来由,还是忍不住回头对松田张了口,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或许是从未应对过这种情绪复杂的情景,他嗫嚅两句,声音小到松田听不见,最后干脆「切」了声,显然还惦记着刚才的事:“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