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闫衷第一次求人。
老中医知道他是那个哑巴小孩,叹了声气拿出钥匙开了门,让闫衷进去,伸手将风雪都关在门外。
陶岁喝了很多很多苦到他哭着止不住反呕的中药,才没落下病根,在那年的冬天彻底坏掉。
闫衷将他小心地保护起来,重新把他养好。
半个月后他可以开口说话了,第一个字就是哥。
后面跟的那句话是,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第37章失效
往事一件比一件清晰,如游蛇一般钻进大脑,那些不愿再面对的记忆碎片被重新拼接起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闫衷。
一个绝对不会抛弃他,永远给予他安全世界的闫衷。
但眼前的闫衷还是那个闫衷吗?
即使仍然愿意为他奔波,为他求人,即使是真的想要把他重新养好,即使样貌,性格,处事方法,都完全一模一样,即使他也愿意相信,那些爱仍与以前相同,没有差别,没有瑕疵,依旧柔软,可以和时间等长。
可是如果真的那么爱他的话,为什么还要逼他分手呢?
陶岁的心脏绞痛,痛得呼吸都要停下来,他只是没办法把那天那个闫衷,和他心里真正拥有的闫衷拼接起来而已,他也有想办法,他也有想办法去理解,但是他没有做到,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事实只会一遍遍地提醒他,闫衷曾经真的把他抛弃。
他也好想放下。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闫衷不是也回到他身边了吗?闫衷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为他开了一家甜品店,也对他许诺了永远,这都是他想要的,为什么他就不可以放下那件事,重新接受闫衷呢?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就是放不下。
陶岁第无数次憎恨起自己拧巴执拗的性格。
他的心已经躲在角落里,被自己折磨得鲜血淋漓。
去年的十二月,学期即将结束,迎来紧张的期末月。
陶岁发现自己失眠和手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他每天几乎只睡了四个小时,眼下泛着大片的青黑,食欲也跟着下降,经常一天就只吃一顿饭,他的身体缺乏休息和营养,已经不堪负荷,连上楼都时常会感到晕眩,浑身不受控,只能被迫停下脚步弯着腰缓解。
在一个平常的周末,他起身的瞬间又一次没抱住怀里的书,哗啦啦掉了一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发出扰人的声响,难堪和窘迫蔓延到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他心里无措地决定不再来图书馆,另外找地方学习,却在躬身捡书时眼前一黑,猝然晕倒在冰凉的瓷砖地板。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起闫衷的脸,浑身便过电般地抽搐一下,和闫衷分手产生的痛苦与割裂,这些糟糕的情绪像怪物一样将他吞噬,以至于一想到闫衷,他甚至会有躯体反应。
他想流泪,眼睛里没有泪水。
再睁开眼,人躺在病床上,酒精的味道淡淡萦绕在空气中,满目的白让他恍惚得以为下了雪,打了个寒颤后很怕冷似的蜷缩起来。
孟雏就坐在病床边,他的神色不再柔和,始终试图同陶岁商量,这次他仿若不留情的法官严肃地下判决,不容许再被拒绝。
“你必须得和我去看医生,陶岁。”
陶岁窝在被子里,讨厌鼻尖充斥的那种属于医院的味道,他艰难又乖巧地点点头,孟雏把带来的自己的外套铺到被子上,又替他将被子掖得更紧,但他还是觉得很冷。
特别特别冷,冷得像那年冬天他被推进水池里,骨头都冻得打颤,直到闫衷的手臂将他从冰冷的水中捞起,带着炙热的温度抱紧他,他才觉得重新活过来。
可是现在不管他流多少眼泪,闫衷都不会再出现了。
他的眼泪已经对闫衷失效,不再被允许。
他必须学会担当和勇气,尽管闫衷从没有教过他这个,闫衷在他的世界里代表着这两个概念,但闫衷却没有试图也教会他。
陶岁闭上眼,梦里闫衷冷着脸,对他比那句手语。
“如果不填宜珲,我就再也不会和你见面。”
他都听话填了宜珲,闫衷怎么还是不和他见面呢?
一次也没来北珲看过他。
他过得好不好,闫衷一点也不想知道吗?也一点都不在乎?
全都是假的。
闫衷答应过他的,全都是假的。
“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没有。”
“你还想见他吗?”
“想……也不想。”
“为什么不想?”
“怕他……再说那句话。”
“什么话?”
“再也不和我见面。”
心理医生是个像陶沄一样温柔的女人,她们的眉眼甚至都有些相似,这让陶岁感到一点安定,也有一些想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