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着嘴唇嚼动,脸颊鼓起一团,淡淡地染着粉,垂着浓密的眼睫,眼皮上那颗红色的痣无意地晃人眼。
陶岁生气时漂亮,生气后也漂亮,天生就该是这样的性子,被人娇惯,易怒又好哄,别扭又心软,总是冲闫衷龇牙咧嘴地炸起浑身的毛,其实肚皮软乎乎,心思全都暴露在那双眼睛里。
闫衷专注地盯着他进食的表情,忍着亲上去的冲动,不知道自己掐着下巴的手已经克制不住地用了力。
陶岁被掐疼了,刚要抱怨,就被蛋黄狠狠噎了下,他嗓子眼细,当即脸都皱了起来,闫衷就趁这时舀了勺粥喂他。
他毫无防备地张嘴喝了,但显然一口还不够,闫衷多汤少米地喂了他好几口,他好不容易把蛋咽下,闫衷捏着他下巴继续喂,等他反应过来,闫衷已经喂了他小半碗粥。
“你……”陶岁气得不行。
闫衷摸摸他脑袋,端起碗喂他喝完剩下的小半碗。
他根本无从拒绝,碗沿一直抵着他嘴唇,闫衷依然是小口小口地喂他,手却始终不移开,他刚咽下上一口,下一口就紧随其后,舌头被甜味扑满,唇齿间溢满粥的香味。
也并没有那么难喝。
“嗯……我,我吃饱了。”
陶岁看见闫衷拿起砂锅里的勺子,又把碗盛满,赶紧摇了摇头捂着肚子拒绝。
闫衷看了他一眼,终于没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本只想碰碰,没想到一碰到就失了控,他压着陶岁的脑袋吻深了,舌尖搜刮着陶岁嘴里的甜味,陶岁呜呜地闷哼,仰着脑袋,为了躲开他身子一直朝后仰,腰很软,弯成漂亮的拱形,闫衷掌心贴着滑过去,怀里的人就一阵颤栗。
等他再松开陶岁,碗里的粥已经凉了一半。
陶岁趴在他肩上弱弱地喘气,他把剩下的半个蛋黄塞进嘴里,端着碗很快喝完了粥。
本来就是他的,没要喂陶岁喝那么多。
他擦干净唇上的粥渍,左手从陶岁捂着肚子的手心里穿过,替陶岁揉了会肚子。
不知道是发脾气累了还是昨晚哭的那阵消耗太大,陶岁靠着他喘气,身子缓慢地起伏了一阵,柔软而温热地贴着他,被他掌心的温度暖着,揉着揉着就睡着了。
闫衷在桌边坐了会,才抱着人起身回了房间。
陶岁以前睡觉爱乱动,现在睡觉总是突然就发抖,闫衷要把他搂得很紧很紧,他才能急促地喘息一阵后恢复平静。
最近好了一点,不那么频繁了,闫衷小心抱着陶岁,面色冷淡地翻着手机,定位器显示陶岁的活动范围一直是学校,除了昨天去了公园,不知道做了什么,二十六分钟后才离开,之后在路上被外卖员开车撞倒,就被送去了医院。
陶岁只顾着和他闹脾气,到现在都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会突然就出现在医院,实际上,从他出现在出租屋门外,再次站到陶岁面前的那天起,陶岁就茫然得只知道看着他,抓住他,仿佛世界里只剩下他,其余一切都无暇再管,很多事都忘了去想,去追问。
连平时发火被他打断,都会很快就忘了继续对他生气。
“哥……”
身旁的人轻声呓语,应该是伤口又疼了,一张脸都皱起来,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闫衷关了手机,侧过身子把陶岁又往怀里搂了点,低头去亲陶岁的额头和脸颊。
陶岁慢慢重新安静下去。
闫衷的指腹轻轻抚过他下巴尖。
宝宝。
陶岁睁开眼,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十一点。
他发了一会呆,听见闫衷推门进来,身上还套着围裙,轻着脚步走到床边,恰好和他对上视线。
-我在做饭。
闫衷和他比了比手语,看了他一会就走了,没有靠近。
因为身上都是油烟味,陶岁知道。
他盯着闫衷离开的背影,隐约记得闫衷之前就进来过两次,他其实听见一点声音就被惊醒了,只是闫衷一靠近,他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没有睁眼,又继续睡着了。
明明做着饭,还不停往房间里跑。
陶岁听见几声呜咽,视线往下一扫,看见小白守在门缝边,滴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他笑了笑,爬下床去客厅陪小白玩。
闫衷不让小白进房间。
小时候小黄一进房间,陶岁一整夜都不会睡觉了。
午饭结束后,闫衷按时给陶岁的伤口换药。
陶岁觉得很煎熬,死死咬着嘴唇忍痛,闫衷抬头看见,不知又从哪翻来一颗糖给他含住。
他用牙齿将糖咬碎,糖渣在嘴里迅速融化,味道和小时候一样,原来北珲也有这种水果糖吗?
或许不管有没有,闫衷都能找到。
陶岁盯着闫衷低垂着明暗交接的轮廓,挺拓锋利的眉眼构成一张不像是会体贴人的脸,看人时眼神沉静到冷漠的地步,不好靠近,也不愿意靠近任何人。
却偏偏对他毫无脾气,处处细致入微,底线,在他对闫衷之间不存在,在闫衷对他之间,也同样不存在。
从小到大,从以前到现在,闫衷某些时刻,要做严格不容置喙的家长,某些时刻,又要做拥抱他亲吻他的爱人。
而这两个角色,陶岁认为,闫衷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
只不过是两者之间交杂,总有一些不相容,必须得舍弃其中一个,是闫衷选择了舍弃做爱人的角色。
只是不得不死守自己一开始的身份,闫衷扮演家长的时间,远远比扮演爱人的时间要长。
他们之间,有爱情也有亲情,这爱太复杂,只用爱情来形容就太过单薄。
可陶岁固执,不知变通,无法接受别人来扮演这个角色,仿佛这世界上就只有闫衷能够胜任,他没有要闫衷舍弃另一个,他只是要闫衷不在任何选择里舍弃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