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已经原谅闫衷了。很早。
但是,他就是要闫衷着急。
十一月中旬,陶岁听说孟雏参加竞赛得了奖,特意让闫衷做了个蛋糕送给孟雏,孟雏高兴得不行,和陶岁说“遇见你好幸福呀”,陶岁很不好意思地笑,他想和孟雏说,我遇见你才好幸福,只是这样的话他怯于开口,没有孟雏那样坦然的勇气和能力。
孟雏的无名指上出现一枚戒指,陶岁在裘寸晖的手上也看见了,孟雏见他好奇的眼神,弯着眼露出稚气的笑,凑在他耳边小声告诉他自己向裘寸晖“求婚”了,他一下子说不出话,内心很是触动,更羡慕孟雏的性格,觉得裘寸晖爱上孟雏,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
但孟雏合着掌心,像是祈祷一样,对他说:“岁岁,相爱本身就是一件特别勇敢的事,我相信你们也会越来越幸福的。”
“从小一起长大,是多么美好的事呀。”
“拥有很多别人没有的回忆呢。”
“站在一起的时候像是会产生化学反应一样,别人都插不进你们的世界。”
陶岁觉得那像是婚礼上新娘回以朋友的祝愿,他伸出双手,接到孟雏掷来的手捧花。
陶岁也想送闫衷一件有象征意义的礼物,但戒指太隆重,他也没有那么多钱,他送给过闫衷的手表又不够有意义,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送什么。
周五和孟雏一起吃午饭,陶岁在手机上刷到了北珲市很有名的一座寺庙,叫福安寺,据说很灵,每年都有很多人去祈愿。寺庙正中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树,上面挂满了人们许愿用的红飘带,风一吹,红布纷飞,像是寺庙红墙里一场烈烈燃起的火。
挂好了红飘带,就要去买一串开过光的菩提手串,插一炷香,心够诚愿望就会实现。
听起来是有些迷信的说法,但陶岁很心动,毕竟他本身也是偶尔会犯迷信的人。
孟雏见他一直反复翻看那几张照片,问他是不是想去,他犹豫着嗯了声,孟雏又问他:“想偷偷去?不想他知道?我陪你?”
陶岁当即乖乖地点头。
周六上午陶岁早早地出门,和孟雏碰了面,两人打车赶往目的地。十点闫衷准时打来电话,陶岁假装刚睡醒,铃声响了两遍才挂断。
过了半小时,闫衷又发来短信,问他:“早餐吃完了吗?”
他回复“吃完了”,手机安静了十五分钟,第二条短信弹出来:“出门了吗?”
他慢吞吞地很不好意思地打字:“很累,腿很酸,不去店里。”
闫衷却很快回复他:“我只做了一次。”
陶岁很容易就被闫衷惹生气,脸和耳朵红红的,手指在屏幕上又快又重地戳戳戳,打出一行充满怒火和埋怨的话:“你以为你只做一次就很收敛了吗?我说停下来你有停下来吗?”
但是最后又被他删掉了。
他才不像闫衷那样根本不知羞耻,这样的话毫不犹豫就发出来了。
他只甩下一句:“就是不去!”
福安寺在山上,人很多却很安静,陶岁爬得腿发抖,一进去就被那棵古老的菩提树吸引住视线,它比照片上看起来更要高大,树冠广展,站在树下只觉遮天蔽地,枝干上挂满了数不清的红飘带,承载着不知重量的愿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陶岁开始相信网上那些关于福安寺很灵的说法。
孟雏和他一起许了愿,两个人把飘带绑在同一根枝条上。
说是开过光的菩提手串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陶岁许的愿望很简单,甚至有点老套——他希望闫衷能够平平安安。
希望闫衷能永远陪在他身边这个愿望,他对闫衷说过了,就由闫衷来实现,不用对佛祖说了,不然,他也怕报应到闫衷身上去。
虽然如果闫衷再抛弃他,他是真的会恨死闫衷的。
那他也不想要闫衷不好。
从福安寺离开后,孟雏想和陶岁一起去吃午饭,附近有一家他一直想吃的火锅店,陶岁当然不会拒绝他,站在路边等红绿灯时告诉闫衷自己午饭要和学长去外面吃。
闫衷好似一直盯着手机,回得很快:“刚出发吗?”
他正要打字,闫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划到接听,对着安静的听筒沉默了一会,说:“我刚出门,吃完就去甜品店。”
手机没有再传来短信提示音,一直诡异地沉寂了很久,陶岁以为闫衷没听见,张了张嘴想再说一遍,却心中一悸,忽有察觉,猛然扭头朝左侧路口看去。
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的闫衷就立在那,帽檐投下的阴影模糊了他的轮廓,可视线仍如有实质,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深深钉在陶岁身上。
陶岁后背一僵。
手机里弹出短信。
“刚出门吗?”
陶岁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找了拙劣的借口暂时离开,一步一步走到闫衷面前,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只机械地摆动,引线收在闫衷的手里。
福安寺这一片是老城区,有些荒,只有往山上那条路人多,其他这些路口连车都少,闫衷捏着他后颈,摘了帽子躲在十字路口的拐角和他接吻。
他指尖发颤,整个背都麻着,闫衷的吻充满了侵占的意味,舌尖很深地顶进来,刻意忍着声音,耳边只余有他的喘息,和偶尔泄出的两声呜咽。
风从身旁刮过,闫衷的指腹蹭掉他眼角因窒息溢出的泪水,直起身沉默地盯着他,一双瞳孔比墨还要黑,他还是觉得阴森。
陶岁捏紧了手指,呼吸乱得不像话,语无伦次地质问:“你又……你又跟、跟踪我?”
该用跟踪这个词吗。
闫衷用温暖的掌心轻抚过他的脸。
-和朋友出来玩。
-直接和我说就好了。
“闫……”陶岁在闫衷徒然变冷的眼神里收住了声,咽了咽口水,忽然捕捉到一丝头绪,“你明明在甜品店……你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