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一个人,周羿薛阳身边都有帮手,外界夸他也好,骂他也罢,但是他真的想拿一个冠军。六年回回都只差一两步,也有很多人替他可惜,可是他的性格不会陷在可惜里,他只会继续逼自己疯狂提高实力,一直一直拼到极限,明知寡不敌众也不肯认输。”
“我这辈子,没有亲人,以后所有东西都留给他们几个,当然凯航靠自己的家底就能衣食无忧,唯独过刚易折的性子让人放心不了。我今天看着,他真的很在意你,他其实是很敏感的人,谁对他好他都记得,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把人带到我这里,你对他的意义真是不同的。你想要什么就跟他说,他有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也直接跟他讲,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只要你们好,我也就安心了。”
“我把他交给你了。”
林珑一惊,她其实听得半懂不懂,这句话更是不敢接,但是老人的身体明显还虚弱,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已经在扶着轮椅喘息,她不敢多问,在护工使过来的眼色里稀里糊涂地应下了这回事,在老人欣慰的目光里转身朝窦凯航那边走了几步,又回头,亭子里那个苍老的身影映在日暮余晖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的窦凯航身边,在回程的车上辗转许久,终于犹豫着问他:“你带我过去,到底怎么跟裴爷爷说的?”
少年半边脸映在车窗外的灯流中:“就照实说,说你是我队友。”
晚霞漫天,道路两边的树在夕阳中掠过,他的语气里似乎有莫测的深。车停在y大门口,他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林珑心里有许多的谜题,偏偏什么都问不出口。他插着兜,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跟她挥手。
她一个人回了宿舍,收拾第二天要带的书,心不在焉间,计导课本从手中掉落。她捡起来,搁在书架上,却忽然想起什么,急促伸手。
没关的窗户外吹进一阵风,书被哗啦哗啦地翻到第19页,在用荧光笔划出的大片大片的段落里,有一张照片居于页面一侧。插图从不作为考试重点,大多数人都是一掠而过,可这张对她的意义不一样,她曾经很多次对着这里祈福。
照片上的人微笑看着她。
旁边小字注解:裴毅(1959-),1979年提出动态消元算法,1981年,获a世界赛铜牌。
三天后期中考试全部结束。
吴升一早就发消息让大家休息一日,明天晚上去训练室集合。林珑几人约了顿热热闹闹的火锅局,吃好喝好结完账,往学校那边走。
袁天在等红灯的时候伸展胳膊腿:“终于要开会说了,我都以为他们忘了。”
邱博说:“大约要等我们考完试吧。”
徐亮啃着从火锅店里顺出来的西瓜:“啥?怎么你们好像都知道明天要说什么事?”
袁天:“北城新生赛啊,昨天官网发通知开始报名了。”
林珑早就从论坛上得知了这一切,没露出意外的神情,耳边听着徐亮“哇啊啊啊我不知道啊”的惊嚎,心思却又轻悄飘散像飞远的蝴蝶。从那天回来以后,她就似乎总是不由去想,想那天悠悠飘散在白瓷杯盏外的茶香,那处阳光下碧草微曳的庭院,还有那个慈祥而神秘的老人,以及男生唇角那抹懒洋洋的笑。
那似乎是电影里一样的场景。
他忽然就把她带到师长前,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她不敢信又忍不住想,不敢问又停不下思量。而那天的所见所闻也足够惊异,她只窥见盛大世界的一角,却已经知道其中光华闪耀。外界如今并没有裴毅当年毕业退役后的讯息,也完全不知风格各异的国青三剑客竟然是师出同门的关系,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只有梦中人轻笑从容。
她走着路,兀自出神,连徐亮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还是袁天拉了拉她:“珑妹,珑妹,北城新生赛靠你了呀。”
“……嗯?”
“这是咱们今年唯一有可能出成绩的比赛了,是大事啊。”袁天比划着,“听说等过了年,就又要开始报下学期的预算。”
林珑从白光中回到现实。
遥远的盛大的世界消失,眼前的现实担子清晰地笼在她的肩头,没有人能忘记上次在训练室门口听到的事,自从那一次以后,谁也没有明说,但都几乎天天去训练室报到,不管校队有没有安排任务目标。成绩-经费-招新,在他们心中连成了一根笔直而光亮的线条,她问:“新生赛成绩算数?”
“应该吧,我们也不能把所有宝都压在省赛啊。而且,小道消息,去年羿神之所以会破格参加新生赛,就是因为教育部内部在议要挂牌一批国家示范性计算机学院,评定标准上,竞赛成绩是很重要的一项,所以a大校长重视,让他去保冠军。”
他们已经走到了训练室门口,邱博从兜里拿钥匙开门。他一边转动锁孔一边拧着眉思索,徐亮伸头过来:“既然去年羿神能去,那今年凯神会来吗?”
袁天推开门把灯打开:“羿神身为a大附中培养的嫡系,一进校就注定了要接校队队长,他有他的责任和义务。凯神不一样,他一向不愿意管这些个,不做队长就没有制约。听说校领导前段时间的确找他说话了,但他应没应这就不是谁能做主的了。”
邱博皱眉:“不行,怎么能四个人去——”
“嗯?”袁天一愣,以为他是觉得少,“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届除了凯神就咱们四个,都这个节骨眼了,上哪再变出人?”
邱博明显地顿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众人听到门口响动,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吴升带着沈庭谦他们推门进来,见状也是一愣:“怎么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