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禾握着金玉的手腕,越说收越紧,最后金玉察觉到疼,忍不住往外抽了一下,抬头却见二公子眼眶微红,好似被捏着的人是他。
金玉叹了口气,苦笑道:“臭钱,二公子家财万贯,当然看不上这点臭钱了。”
谢谨禾一直死死盯着金玉,此时觉察出点不对劲儿,他愣了一下,喃喃道:“…什么意思?”
金玉勉强扯出了个笑,道:“二公子跟着夏将军,想必见过很多死人吧,您见过饿死的人吗?”
谢谨禾手上的力气松了松,心中的气早叫金玉露出的第一个苦笑灭干净了。
金玉接着道:“其实人快饿死的时候,很难吃下东西了,腹中空空反而想吐,整个人瘦得像白骨精,死了没几天,尸首就只剩张皮裹着骨头。”
谢谨禾认真地听,二人此时凑得很近,谢谨禾注视着金玉,金玉终于能趁机把手抽出来。
“我…我爹他的嗓子,就是吃树皮吃坏了,我娘为了六十文钱,每日要走两个时辰的路去干活,二公子怕是,都没见过六十文钱吧?”金玉自嘲笑笑。
这个表情在金玉脸上很陌生,谢谨禾下意识皱眉,想捂住他的嘴,他不想看金玉这样笑。
“我待在谢府,二公子就觉得我们是一样的吗?岔得远了,我能来这里,是我娘用半两银子换的,你知道这半两银子对于每月只挣六十文的我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金玉摇摇头,继续道:“您不会知道的,您随手一摔就是价值千金的茶盏,这些对您来说是司空见惯,但于我而言,是我娘得以糊口钱,我爹的救命钱,不是臭钱。”
谢谨禾此时才生出说错话的慌乱,他想挽回说些什么,可他刚打碎的茶盏,正明明白白地躺在地上。
金玉像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将二公子得罪个透彻,索性一并说了:“说句实在话,您从小锦衣玉食惯了,脾气大,可以随意发,因为您知道,发脾气就能如愿以偿,您瞧,您一遇到不顺心的发火了,会有人哄着您,那日您让我滚,大家都巴巴地赶我,我难道没有脾气吗?可我发脾气只白伤身罢了。善止问我有没有苦衷,我说不出来,我就是见钱眼开、贪得无厌,一头扎进钱眼出不来,哪怕善止因此与我远了关系我也认。”
屋外狂风呼啸,像是要下雨了。
金玉垂下眼,眼睫上沾了些许落寞,他呢喃道:“善止是我在京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那日揽月轩外面是真的很冷呢…”
谢谨禾慌得不知所措,他想说他不是真的要赶金玉走,可人都已经赶了,现下说什么都成了马后炮。
金玉进来的时候着急,没关上门,冷风吹进来,金玉坐在床外忍不住打了个颤栗,正要起身去关门,腰间却一紧,被捞进一个滚热坚硬的怀抱。
谢谨禾胸腔有些颤抖,他把金玉的脑袋按在怀中,低声道:“对不起,我…我说错话了,那日不是故意要赶你,方才…方才是中邪了,说你挣的是臭钱…我说错了…”
谢谨禾喉咙酸得发疼,收紧双臂,哑声继续说:“你可以发脾气,我…我哄你就是了。”
谢谨禾只着薄薄一层里衣,身上的暖意渡到金玉身上,金玉浑身暖洋洋的。
二公子的手扣在他后脑勺上不让起,金玉诧异听着二公子的心跳。
咚—咚—咚—
好沉,好快。
“你怎么不说话?”谢谨禾闷声道。
金玉被面朝胸膛按着,说话的时候嘴唇在谢谨禾胸膛摩擦:“说…说什么?”
谢谨禾耳根一热,手上半分力气也没松,道:“发脾气啊。”
金玉摇摇头,讪讪道:“小的今晚说了大不敬的话,二公子没打死小的,已经知足了,不敢再造次。”
谢谨禾听他把称谓又变回原来,嘴唇一抿,道:“不是造次。”
你也可以发脾气,不是造次。
金玉道:“小的…发不出来,二公子若肯还让小的在揽月轩好好当差,小的就开心了。”
谢谨禾听见“揽月轩”三字,勾唇,哼声道:“你自然是要在这的,就这样?”
金玉点头。
谢谨禾感受怀里的脑袋上下挪动着,心窝软如泥,低声道:“你…你就像刚刚那样说话,不要自称那些乱七八糟的。”
金玉不知道“小的”如何就乱七八糟了,若这么说,岂非整个揽月轩乃至谢府的下人都乱七八糟的,他没应声,动了一下要起来,却被二公子搂紧了。
谢谨禾急道:“别动!”
金玉僵了一下。
谢谨禾蚊子哼哼:“你不是说冷吗…这样就不冷了。”
金玉绞尽脑汁回想方才的话,哭笑不得,他明明说的是赶出去那日很冷。
金玉衣裳凉,谢谨禾怀里像抱着一团冰球,他偷偷又收紧了手臂,腰好细。
想起金玉方才说的,谢谨禾忍不住猜,这家伙那么瘦,是不是也吃过树皮?会不会生病没钱买药亏损了身子?他心中闷痛,只觉得怀里的人真的好小好小。
差一点就不见了。
金玉被二公子紧扣着腰搂在怀中,隔着自己身上厚厚的衣裳,没察觉不对劲,他依言不动,心中重重松了口气,嘴角偷笑。
二公子果然还是吃这套。
作者有话说:
哪一套详情见第六章,简单说一下就是二公子很吃扮可怜这套,小金鱼早早就摸透了,今晚这出半真心半刻意的演出,狠狠拿捏二公子!
小金鱼(练习假笑ing):为了上这个破班我已经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