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闫衷也很爱他。
陶岁最后红着眼睛抱着玻璃缸回了家,公交车太晃,闫衷打了车,在昏暗的车厢内靠近他耳边,用手在他眼前比。
-从哪捡石头?
第41章春天
北珲降温总是带着股蛮不讲理的气势,不给人太多反应的时间,来势汹汹,用长达一夜的暴雨为开头,打落一地的叶子,以此召告秋天的降临。
闫衷早上给陶岁套了件米白色的卫衣外套,内里带绒,陶岁低声嫌他太夸张。
况且他自己也还穿着短袖。
闫衷充耳不闻,给他扯好袖子和衣摆,又俯身吻吻他脖子上仍未淡去的牙印,用纱布和医用胶带帮他遮住。
虽然这样很显眼,但总归比创可贴要好,闫衷用手碰碰那儿陶岁都嫌疼,要把创可贴从上面撕下来只会更疼,昨晚闫衷动手撕的时候,陶岁疼得在他手臂上抠出好几个指甲印。
室外还在下雨,陶岁依旧不肯和闫衷同撑一把伞,也没有再拿错伞,孤零零撑开一片黑,从楼道里走出去,才发现外面原来有这么冷。
天气预报上显示的低温有了具象的体验。
陶岁缩了缩脖子,不觉得身上这外套厚了,反而刚刚好,捂得他浑身像裹在被子里一样暖和。闫衷从旁边伸过来一条手臂,用手背贴了贴他被风吹得骤然失温的脸颊,带来一阵让人依恋的热温。
陶岁没有躲。
他只是盯着脚底一个个水洼出神地想,怎么闫衷在这么冷的天只是穿一件短袖,手却还是这么烫。
冰凉的脸颊开始发热,那手背便带着热温一同收回了,陶岁竟感到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但很快又被挠了挠下巴,颈后的帽子让人轻轻掀起,落在了头顶,将脸都罩住,也将皮肤上那人手背留下的余温团团笼住。
闫衷拽了下帽绳,挺阔的帽子收紧了些。
方才清晰的低温现在复又变得朦胧。
他或许是在春天。
陶岁抬起下巴盯着伞面上落下的雨珠怔怔出神。
降温和阵雨一直持续了小一周。
玻璃缸里没有再装进漂亮的鹅卵石,辽城老家那边有小河,北珲市中心没有,有也不可能让陶岁在河边上捡石头。
公园里是有的,但陶岁也不好意思去捡。
他找到了一个借口,讲:“可能当初就是我放太多石头挤到它们了,所以才没养活。”
于是这次小肥小黑斑小白斑失去了鹅卵石的陪伴。
陶岁在网上搜了很多养鱼小知识,他暗暗地想,自己都已经学动物医学了,再养不活几条鱼就很丢脸了。
他每天至少要花半个小时观察小鱼的状态。
闫衷在飘窗上空出一块位置放玻璃缸,又把陶岁抄在纸上的注意事项贴在了旁边,并在后面加上了以下几条:
12。陶岁观察小肥小黑斑小白斑时需要做到心情愉悦。
13。陶岁喂食时需要做到心情愉悦。
14。有任何异样情况请先告诉闫衷,闫衷会解决。
陶岁对第十四条存在些许怀疑,但被强制写下了“一定严格遵守上述事项”,甚至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那些字写得歪七扭八,被强迫的痕迹很明显,他手被人捏红,腰也让人勒得发痛,为此揍了不法分子许多拳,但最后疼的还是自己的手。
闫衷在他的怒火中利落地一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判定此保证有效。
然后用一碗芒果西米露哄好了他。
甜品店的生意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闫衷在店里工作时既要戴帽子和口罩,这天还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板板正正地架在笔挺的鼻梁上。
陶岁进店时差点没认出来。
——闫衷刚做好下午要出售的甜品,脱了手套从操作间走出来,正好和推门进来的陶岁面对面撞上视线。
陶岁傻傻愣在原地,手撑着门忘了放开,茫然地盯着闫衷的脸。
闫衷站定了,把手套随手搁在桌台上,身上的围裙还有疑似面粉或是奶油的痕迹,高大的身影立在矮小的玻璃挡门后,淡淡地和他对视。
“……”
风铃在耳边阵阵地响,小锦鲤轻轻撞在陶岁手臂上,闫衷天天给他敷草药,他的疤已经淡了很多,正随着时间在消褪,“再看不见了”不是骗他,也不是哄他,宽慰他,是闫衷给他的肯定的承诺。
无论是焦躁、低落,还是自我厌恶,所有糟糕的情绪都被秋风一扫而空。
“闫……”
陶岁刚要开口叫闫衷的名字,又及时察觉迅速收回了。
但此时此刻,又忽然不好意思叫哥。
他不是真的认不出闫衷了,只是闫衷现在这幅样子,与平日里相差太大。
——锋利的轮廓大半都掩在帽檐和口罩之下,英挺的五官变得模糊,只能依靠想象,便已无声息隐匿了闫衷骨子里那浓郁的冷漠和疏离,偏偏那副眼镜再一架,眉眼间的压迫感和攻击性竟也一并被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