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问:“你痛不痛?”
柏合野刚想说什么,利维就把他们两个挤开了,骂骂咧咧地从小玻璃瓶里抽出药剂,针尖抵在温祈几乎露出底下白骨的皮肉:“差不多行了吧,把你的德行收一收,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似乎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这边,他们又恐惧,又不敢轻举妄动地望着柏合野,好像在看一个可怕的定时炸弹。
温祈闻言,立刻道:“将军,外面的异种该怎么……唔。”
针头扎进了血管里,针头很细,但他还是轻轻抽了口气。过了会,利维把空针头抽出来,柏合野立刻用纱布盖住了温祈渗血的针孔。
他的骨节很大,上面有细小的裂口和枪茧。
随着止痛药剂在身体里扩散,温祈感觉仿佛如影随形到几乎已经快习惯了的撕裂疼痛渐渐减轻,他紧握的拳头松开,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
柏合野指尖在他伤处拂过,没敢碰,一路往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等着。”
温祈意识到,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话音落下,禁闭的城墙外,突然发出了接连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浓烈到几乎肉眼可见的黑烟从城门后的外城弥散过来。原本不断撞击城墙的怪物一瞬间的嘶叫几乎涨到了数倍之高,狠狠撞在人脆弱的耳膜上。
离得近的猎人躲避不及,被外城传来的巨大冲击推的往后摔到地上,温祈耳膜一股一股的,感觉湿漉漉的,可能要流血。
一双温柔的手覆在他脸侧,抬头,柏合野站在他身后替他挡住了剩下的声波。
几天下来,将军好像长胡子了。
温祈心想。
他抬手,摸了摸那不太明显的青茬。
等外面持续了足足十多分钟的爆炸结束,许多人才缓过那口气,不少人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他们沉溺在劫后余生的庆幸里,呆呆地落下泪。
广场上一片愁云惨淡。女士走了过来。
她气质冷,看人的眼神里好像也带着冰碴,利维不想见她早跑了,安娜见势不对,也蹿的没了踪影。
留下跟柏合野一块回来的周铭、南希和安德烈面面相觑,被女士的威压震慑,下意识行个了军礼。
柏合野垂下眼睛,看着她。
女士忽视了他和温祈还紧紧贴在一起的姿势,毫不拖泥带水,直接问:“能坚持多久?”
“最多三个月,下一批异种就会踩着这批的尸体再次堵上门来,”柏合野说,“你夺了那些人的政权,拿到什么有用的没?”
女士抬了抬下巴,示意:“那边,有个可以容纳千人的地下防空洞,存了扉页的香气装置作为暂时据点。预计半个月后扉页就会彻底失活,我们预留人类平均无扉页状态下存活时间十天作为空白期,然后重新布置扉页香气,以最低浓度标准,尽量推迟最后的死线。”
她嘴唇微弯,偏过头,远远注视着利维在人群中忙碌的身影,自嘲地笑了笑:“或者说,延长和重要的人告别的时间。”
安娜在一旁插嘴:“也可以是等待奇迹的时间。”
“随便怎么说吧,不过你的话可以收录进今天的日报里,民众需要这样的废话来自我麻痹,”眨眼间,女士就收起了自己所有无用的柔软,重新抬起眼,对柏合野道,“说说你的打算。”
柏合野沉默下来。
这时,温祈说:“我想去第一基地。”
两个人都扭头看向他,温祈一下有点紧张,他搓了搓手指,低下头。
他不是随便说的,之前看见扉页时,他心里就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自己想要寻找的答案,似乎在扉页这里,又不完全在这里。
但是在第一基地吗?他也不确定。温祈只是一只做事凭直觉的异种。
他苍白的解释道:“我们现在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呃……”
女士抬手打断他,目光炯炯:“温祈,你察觉到什么了?”
她以前总是叫他“种子”,温祈愣了下:“我也说不清。”
“按你想的做,”女士笃定地说,“不论你觉得是不是对的,都按你想的来做。”
温祈回想起了女士当时给他拔出探针后,对他说,他是最后的希望。
或许研究院真的比它看起来更深藏不露。
他慌乱地动了动,这时,柏合野握住了他的肩。
身上传来让人安心的温度。
“试一试吧,别担心,我和你一起去,”柏合野深深地看着他,轻而易举将温祈无处安放的压力接过大半,“温祈,你是特别的。”
水从温热变成微凉,浇在缓慢愈合的伤口上,苍白的皮肤下能看见不同于异种的青蓝色血管。
温祈的眼睫上垂挂着水珠,轻轻一颤,就落了下来,他轻轻哆嗦了一下。
然后关掉水管,披上衣服开门。
柏合野坐在不远处的桌前,这个桌子仿造吧台的设计,里面存了慢慢一柜的啤酒,是米老板割爱的私人珍藏。
他看见将军拿了一罐冰镇的酒,晦暗的灯光下,他眼皮半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柏合野很久没碰酒了。他轻轻走过去,脚踩在地上没声似的,走近了,柏合野才发现他,略有些茫然的眸子抬起,对上了温祈金色的眼睛。
随后,柏合野敲了敲酒杯。温祈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敲了两下,听见对面的人说:“过来。”
温祈走上前,柏合野宽大的手掌搭在他的腰上,一瞬间,温祈感觉那里仿佛有一股细小的电流,咬的他不禁微往前弯了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