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啊……单哥……是我吗?”高鉴鸿双眼渐渐失去神采。
单成斌完全不敢低头看上一眼,就怕看到他满脸的血。原本紧紧抓住手臂的手松开,软软地垂了下去,单成斌脚步一停,仿佛连风都静止了。
不远处传来小狗的叫声,那里就是寨子里的卫生院,不远,就几十步的距离。
然而,他却停下了脚步。
“鉴鸿?高鉴鸿?”单成斌试探着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响应。低头一看,怀里的人,瘦骨嶙峋,脸色苍白,脸上都是咳出的血,胸口也还在冒着血,却没了呼吸起伏,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双眼也紧紧地闭着。
单成斌满脸的难以置信,通红的双眼却争先恐后地涌出了泪水。
……
“单哥,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缘分啊,我们可有几年没见了啊!”街上偶遇田军,单成斌和他一起坐在烧烤店里,看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听他絮絮叨叨回忆往昔。
说到离开雇佣兵组织前,田军又想起了最后一次任务。
“我觉得那肯定是老大看我去意已决,故意放水让我去做那么简单的任务,都一快要病死的老头了,非要大材小用,浪费我这样的人才啊!”田军灌了一大口酒,酒气上头,脸色通红,“我跟你讲单哥,我刚开始就是这样想的,结果老大说那老头的主治医生很厉害,指不定能帮那老头再活几年,我就想啊,难道老大的意思是让我解决那个医生?”
吃了一串鸡胗,田军抹了一把络腮胡上沾到的酒渍,“我这人就脑子会转,我揣摩着老大的意思,就想去会会那个医生,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单成斌很是配合地抬眼问了一句。
“嘿!”田军跟说书似的,一巴掌拍在桌上,让老板侧目而视。他接着说:“我还没出手呢,那个医生倒霉催的,就和酒驾的人‘砰!’的撞到一起去了,嘿,你说巧不巧!我听说啊,后来那医生的小妹没了,他自己的左腿也没了,就辞职不干了。哎呀,你说这贼老天啊,我都没想好咋整呢,他就给我都办齐套了,嘿!来单哥,敬老天一杯!”
半天没人举杯,说的天南地北找不着自己的田军定睛一看,对面哪里还有人,只有半杯啤酒。
喝醉了的田军也看得开,觉得自己也许是做梦了,就伸手抬起那半杯啤酒,双手一碰,“哐”地一声,咕咚咕咚地喝了自己的,又把那半杯啤酒泼到地上,文邹邹地吟道:“哎嘿,一杯还酹江月啊!”
老板看神经病一般地看着田军,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离开了烧烤店,单成斌一路风驰电擎地来到市医院,熟门熟路地来到重症监护室。
护士站的护士见他又来了,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单成斌隔着厚重的玻璃,恨不得把脸贴在上面,静静地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看了好久,单成斌才离开医院,出了住院部,他回头看着这所医院,心里第无数次期待着那个人可以醒来,可以再次看到那个人温暖和煦的笑容。
病房内,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着高低起伏的波浪线,某一刻,却突然成了一条不再有起伏的平线,冰冷的仪器发出长久的“嘀”声,预示着又有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了这个世界。
最后,高鉴鸿还是一个人,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离开了他憔悴孤独的大姐,离开了他心怀期待的单哥,离开了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世界。
报复2此生长久
这条路高鉴鸿走了无数次,从他幼儿园开始,到现在他读高中,来来回回就这么一条路,从家到学校,再从学校到家。他走了十一年,这条路附近的一切,他都非常熟悉。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他家就在小巷子尽头拐角处。
老旧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抬头看去,可以看到细细长长的一条天空,被电线无情切割成无数块。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眼看着要下雨。
高鉴鸿低头看了看坑坑洼洼的路面,又看到自己沾了泥点的运动鞋,想着要是下雨了,肯定要变成落汤鸡,回家又要被奶奶数落,于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里是老城区,很久之前就说要拆迁了,让这里的人入住整洁明亮的新小区,可是从高鉴鸿小学到现在,刚好十年,除了斑驳的墙上褪色的“拆”字,唯一的变化就是越来越老久,就是没看到拆迁队的来。
不知何时起,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亦步亦趋,高鉴鸿敏感地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他皱了皱眉,捏紧了书包带,心里安慰自己:这条路我走了那么多次,不会有事的,马上就能看到家了,别疑神疑鬼的!
然而在看到自己住的房子的时候,在那个“缺胳膊少腿”的“拆”字出现在眼睛里的时候,高鉴鸿的眼前也出现了两个人,流里流气的,挡住了那个快要“寿终正寝”的“拆”字。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高鉴鸿把书包带都捏变形了,那两个人抖着脚盯着他,满脸的不怀好意。
老城区不但房子破旧,还容易滋生一些惹是生非的人,杀人放火不敢,尽干些偷鸡摸狗收保护费的缺德事儿。
就眼前这俩,因为偷鸡摸狗被逮进派出所拘留了十几天,衣服头发都没打理,没准儿刚出来,连脸都没洗,就来堵人了。
因为他俩偷高鉴鸿奶奶养来下蛋的鸡,被高鉴鸿看见了,然后在他俩拔毛烤鸡的时候,被高鉴鸿毫不犹豫找来的警察叔叔逮了进去,进行了为期五六天的,主题为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理念的思想教育,耳朵都要起茧了,还是没学会“和谐”和“文明”,刚获得自由就来堵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