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像民政局办事大厅,区别是正中只有一个办事窗口,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台子,一个头发潦草的不知道哪里跑来的疯女人坐在桌子后面,手里夹着一红一黑两支笔,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里涌动着不祥的白雾。
李香萍带着鬼信物走过去,那个女人从一堆枯草中的头发中发出声:“叫什么名字?”
“李香萍?”
“四件信物齐了吗?”
“还没,我是来——”李姐刚想说什么,王墨回却在旁边疯狂地在嘴上拉拉链,往她塑料袋里塞了一个扁平的东西,转而对守村人说:“齐了。”
李姐心里想,流放地的官差官威还挺大的,还是封建社会呢。这是人家的地盘,她还是别问了的好,想多看一眼,守村人轻轻嗯了一声,她不敢看了。
守村人的笔在桌上的看不清内容的本子上划拉一会儿,手腕一敲:“消息核对好了。”
李姐只感觉头一晕,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玩了一趟大摆锤,刚回过神,守村人说:“信物拿来。”
李姐看向王墨回,王墨回点头,打手势示意交过去。
守村人一件一件接过,在纸上划拉:“李小个的遗书,核对好了……”遗书被丢进箱子里,白雾升腾,里头传来咚咚咚的响声,像是石头扔进什么管道里,李姐递过第二件。
“无猜的鞋子,核对好了……赵馨然的猫……”
李姐举起最后一个塑料袋,里头是沙琪玛,和刚刚王墨回塞进来的……一本书?
守村人把那本书抽走了:“林栖之的故事。”
咚——绘本跌进箱子里,李姐忽然感觉不对,回过头,王墨回松了一口气似的拍着胸口,转过头不看她。
手腕忽然一痛,李姐低头,手腕上多了个非常模糊的看不清的光斑。
守村人语气平静:“信物已经齐了,核对完毕,徘徊者李香萍,持我的许可,走出这里,百鬼不侵,你可以回到阳间。此后,记忆逸散,阴阳两清,感谢你为流放地做出的贡献。”
“不……不是……”李香萍刚想说话,王墨回就跑过来拉她。
完了。李香萍心里想,这弄错了呀!她是来赎谢水流的,怎么把她自个儿赎出去了?谢水流怎么办?
走了
担忧还没抒发出来,李姐就恍然大悟,弄明白了。
“坏了呀!你别拉我!你别——”还没走出“办事大厅”,李姐就和王墨回撕吧起来,一个横向发展满脸横肉,一个纵向发展人高马大,两人你拉我我拉你,战局焦灼,谁也没把谁拉动,还是王墨回更逊一筹,个子高底盘不稳,被李姐一踩脚放倒了。
李姐说:“不对,不对,第四个鬼信物哪儿来的?谢水流呢?你跟她合伙的诓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她在哪儿呢?出来!”
王墨回哎呀一声:“别嚷嚷,别嚷嚷……守村人还看着呢!”
不说还好,一说,李姐就把腰一叉:“怎么了?我年纪大我没素质,我跟你吵架我又不是在这儿闹事儿,谢水流呢?死要见尸我见了,活要见鬼,给我见见!怎么就成了我交鬼信物了,你一路上这么铺垫是什么意思?就是唬我人生地不熟不敢嚷嚷是吧?”
说着李姐转过脸,冲着黑暗中不敢冒头的其他鬼影喊:“谢水流,你们见到没?谁见到谢水流了给我说一声,我——”
王墨回快给她跪下了:“我带你去见谢水流!咱们先走出去……本来就是要见她的……”
“我不走,让她进来见我,”李姐大马金刀的拖过一把椅子一坐,威风凛凛地冲王墨回一指,“让她别摆谱,死也死我跟前交代过来。”
李姐说完,王墨回起来叹了口气往外走,女孩给她留个背影,没有人的注视,她自己鼻子就酸起来,四下看看,还是豁出一张脸凑到守村人跟前:“那个,同志,情况不太对,我拿来的鬼信物,是给另一个人赎身的,不是我,我年纪大了,用不着,徘徊没几年就死了,她年轻……您要不通融通融,这个登记名字改一改,改叫谢水流,谢谢的谢,哗啦啦的那个水流。”
不管她怎么说,守村人都视而不见,手里捏着笔一动不动,李姐好声好气央求好几遍,对方忽视她,她也恼了,也顾不上什么官差公务人员之类的,上来就想揪一揪守村人衣领子议论议论。
然而她刚有这个念头,就好像中了一记化骨绵掌,身体还是有力的,脑子里这个攻击力就莫名地下降了,她平白无故地不好意思用暴力解决问题,心气儿像被人吹了口气,立马散了,她呆坐着,不服气,想再说道说道,一时间词句散落,捡也捡不起来,只好叹气,对着守村人啪嗒啪嗒掉眼泪。
守村人忽然用笔尖指了指她身后。
李姐擦了一把眼泪,回过头,谢水流那死东西正对着她笑嘻嘻招手。
她刚想走上前,旁边那个两颗头的红衣小孩把她震慑住了,那小孩就站在谢水流旁边不知道对谁龇牙咧嘴,她再看看,一时间没敢上去。还是王墨回走在后头,对她说:“阿姨,来,这个是真谢水流……呃,让她自己交代吧,咱们出去说?”
“不行,必须在这儿说,我出去了我记忆就没了!”李姐不傻,抱着凳子不肯走。
然而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红色绷带凭空出现,直接把她捆成了粽子强行拖了出来。谢水流想说什么,咽回去了,小孩揪住谢水流的衣角,王墨回瞪大眼,看看守村人,守村人也抬头看看,似乎在确认什么,又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