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单元门,进入电梯,电梯上贴着陌生告示,五楼的按键自动亮起。
她打量告示:
火灾残楼
任务:在这栋楼里活到天亮。
这两行字都被锐器划烂了,但能辨认出字形,竹节虫不知什么时候也进入了电梯,在她身后解释道:“傀夫人及时出手了,否则这里将成为一个场景。”
“五楼的那个男的……他的鬼信物是什么?”
“不便透露。”
“他……”
“不是所有的场景里的鬼都像李小个这样无害,多的是心思叵测的恶鬼,也有协助我们的徘徊者去处理的,只不过不会给你这样的普通人安排这种级别的事。”竹节虫解释,又笑了,作为一个工作人员,它着实是耐心细致,服务态度良好,但工作人员前面的单位却是地狱之类的,就不免叫人觉得惊悚。
走出电梯,四周像是火灾之前的样子,除了消防箱玻璃被不知名物体打碎了之外,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竹节虫轻轻推门,谢水流啊的一声,里头却空无一人。
当初那个燃烧着的火人与他全家都不在此,竹节虫轻声说:“在这里,再与你说一个常识,毕竟……”
“嗯?”
“呵呵,我继续说吧。你细想你进入过的场景,除了最核心的那个鬼,是不是还有些其他的东西阻碍,或帮助你?有时你觉得他们是人,但怎么想都不是人……是吧?”
譬如喜迎街的厨师李兴业,气球城堡里的白马和人头,谢水流有点高兴对方愿意解答自己早已有的疑问,又有点担心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她敏锐地察觉出“毕竟”背后一定藏着什么话。
竹节虫笑:“我先从头说起吧,譬如火灾残楼这样的场景,除了那个凶手,或者说,怨念最深的鬼之外,也有一些其他的人出现,比如被杀死的人,还有没被杀死却因为种种原因被拖入这个场景,变得不死不活的徘徊者。这是三种角色,对吧?”
“嗯,我和李姐就是这样的徘徊者。”
“不错,在这种场景下,死去的人最简单,若身前没有极大的功德,或者罪孽,在这类特殊情况之外,就普通地死了,去投胎了。
“这类人中,又有一类特殊的,就是和核心鬼有关,并且有与之相关的,非常大的怨念,那他也会被这个场景同化,变成其中的厉鬼。”
谢水流随着他的解释沉思着,对号入座,气球城堡中的人头与白马大概是此列。
“另外就是徘徊者了,这也要分两种情况。第一种,像你这样,事情发生没多久,地府或流放地的工作人员,或其他徘徊者前去及时处理了,因此无论是你还是你提到的李姐——又因为体质普通,如果没有别的事,也就像普通幸存者一样活着。
“第二种,就是没能及时处理的情况。这时,徘徊者又分为三类。第一类,虽不懂流放地与徘徊者,却凭自己的本领自救成功,将鬼信物送去其他地方镇压或销毁,后面他们也能正常生活;
“第二类,与怨念场景没有太大关系,被牵连进去,不肯离开,就死在场景里,你也见过这类人;
“第三类,与怨念场景有关,虽然没有死,但自己却是别人怨念的载体,或者自身有怨念,就被困在场景中,本是在生死之间的状态,最后转换为死,成为场景的一部分。”
气球城堡中未能划船离开的女尸属于第二类,而李兴业恐怕是第三类。谢水流很快就对应上了,又发现一个人对应不上:“无猜的母亲呢?她一直在气球城堡外徘徊,然而她是死在公园外……”
“她是厉鬼,有自己的怨念和鬼信物,但偏巧,她的鬼信物和无猜的是一样的,距离也很近,于是就自然而然融为一体,成了一个场景,但她永远在外徘徊,因此哪怕你干涉,她也无法再见到自己的孩子,而无猜也只能托你传话……”
“我在场景里的事,你们都挺清楚的。”
竹节虫指了指她的黑色手机,谢水流了然,又问:“但我观……我刚刚,并没有见到那双鞋子,它不是怨念最深的寄托么?”
“可见是惩罚呢,她最遗憾的东西在惩罚中是缺失的,无论她在惩罚中做什么,所有行动都不会触及到最初的怨念,遗憾无法被消解,只有新的不可得……很残忍吧?”竹节虫看她脸色苍白,笑着补了一句,坐在了沙发上,隔着白雾,事物变化,一个男人出现在家里,定格在她眼前不动了。
她认出这是当初纵火的那个人,他看起来平平无奇,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似乎是做修车的工作?平时也不怎么和邻居们往来,他老婆也年纪不大,娃娃脸,常笑眯眯地取各种快递。
竹节虫的声音响起:“他的惩罚,并不是单纯地重演过去——否则叫他爽到了,是吧?”
这句让谢水流的警惕和不快打消了不少,这工作人员倒是挺幽默的,只可惜,大概是立场不同,谢水流总不太能理解它。
“这个男人,酗酒,嫉妒,他的妻子与他人说话,他动辄打骂,结婚三年没有孩子,检查出是自己的问题,便变本加厉……嫉妒如火,他观察这栋楼其他住户……呵呵,为什么说与你有关,他的怨恨也有一部分在你身上,你与你的室友都是适龄女子却不结婚,整日嘻嘻哈哈,欢声笑语……”
“和我有什么关系!”谢水流瞪大眼,她还以为是自己偶然间冒犯到了他而不自知,结果只是因为她过得很快乐?
“是啊,有时因果就很奇妙,即便你与他没有交集,但你的幸福却妨碍到了他的阴暗,有一日,你遇到他妻子,和她聊天,她回家后提起,很羡慕你二人单身自由的姿态,他便勃然大怒——虽然这些因果不会妨碍你,但毕竟有一条线连接了你和他家,所以才说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