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闵瑜的动作很快,随意填在嘴里胡乱地咀嚼几下就咽进肚子里了,谢水流连忙递过来水,又摸着后背:“慢点吃,烫呢。”
闵瑜才慢下来。
谢水流一手抚摸着闵瑜的后背,一手从兜里拿出来【纸钱】。
早上摸手机时下意识也把它放进了身边的兜。
闵瑜低着头,极为不文雅地几乎是用筷子把菜和饼拨进嘴里,很快半盘就消失了。
手心的汗打湿了【纸钱】,犹豫再三,她终于飞快地举起【纸钱】,对准小孔,看向了正在吃饭的闵瑜。
吃饭的是闵瑜,是的,闵瑜的手脚,闵瑜的躯干,四肢。
只是,在脖子和两只胳膊的接缝处,都用红色细线密密地缝着。“闵瑜”已经死了,她的记忆没有出错了,现在在吃饭的是一具尸体,被缝起来的晃荡的尸体,因为手指僵硬不能灵活使用筷子所以才这样笨拙地“扒拉”着菜,尸体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和斑点。
她猛地把【纸钱】揉皱,狠狠搓了几下,确保它已经被搓烂了。
闵瑜“吃”完了一整盘丝瓜炒蛋和一张葱油饼,正要扭过头,谢水流从背后抱住了她。
“闵瑜,我好想你。”
“哦……我……也……想……你?”闵瑜说得非常迟疑,似乎她也不知道这什么意思,该不该说。
“其实……一直以来,我对你……”活着的时候未能说出口,或许死了——
闵瑜已经无法忍受她的拥抱了,立即站起来:“人生病就会变得脆弱,说出一些恶心的话,我不管你想说什么,把嘴闭上。”闵瑜指着她的鼻尖,她不吭声了,望着对方生气的脸,好一会儿才把喉头的话咽回去,千言万语,遗憾愁绪,活人未曾听见,死人不愿听,一切都晚了,但还有事情来得及。
“好,”谢水流眨眨眼,“你刚刚提起,有话和我说,等我吃了药稍微好一点,再和我说吧?我现在脑子还是晕的。”
谢水流烧了一点水喝,毕竟她不能指望闵瑜的尸体像活着的时候那样善解人意,她生病的时候会把她照顾得非常妥当。闵瑜只要好好地坐在那里就可以了,谢水流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偷偷看闵瑜,闵瑜似乎很着急,但按捺着,好像过会儿就要过来叉开她的嘴把水全灌进去似的不耐烦。
药片也被汗打湿了,她捏了很久。谢水流终于把药片放进嘴里,抿了一口水。
闵瑜的话音跟着就响起来了:“你也知道,我死了。”
谢水流一口水喷了出来,噗一声,两颗白色小药片像豌豆似的被发射在闵瑜脸上。
闵瑜:……
谢水流赶忙去她脸上把药片摘下来,一边道歉一边说:“怎么这么开门见山的,真不给人一点准备。”
“明摆的事,我不知道你在装什么傻,”闵瑜闭着眼忍耐怒气,等谢水流又剥了两片药片咽进去,才继续开口,“你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但我身上发生了非常神奇的事情,所以我才能和你坐在这里说话。”
“什么?”
“总之遇到了一些事,然后我去到了一个地方,没有什么名字,大家都叫那里,流放地。”
谢水流用杯子遮住脸,把小女孩无猜的话在嘴里无声地咀嚼了一下,认真地看向闵瑜:“嗯。”
“那里是生和死的交界,不算活着,也不算死。有很多人,很多鬼,总之乱糟糟的,我以为我就要维持那个样子了,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我还有机会能出来。流放地有一个地方,具体名字无法用活人的语言说出来,大家戏称那里是居委会,那里非常神秘,很多地方鬼也进不去,那是地府在流放地的几个厉害的官差建立起来的地方,不知道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居委会……”
“但有一个部门,是对着我们,也就是流放地的人开放的。那里有两个守村人,会办理回阳间的手续。”
“需要做什么?”
“你听我说完!”闵瑜抬高声音,似乎又觉得不妥,连忙压低,“流放地很大,它就像建立在活人世界上的一个鬼影,你可能看着这儿还好好的,其实你走进去,那里可能就是流放地。很可能好几天它都正常,人们在里面生活,工作,好多正常的活人也自由地穿梭,但可能某个节点,因为某种特殊的道具或者动作,你就进入了它的另一面,撞鬼啦,中邪啦……还算是其中比较明显的一种。”
“嗯,鬼打墙什么的大概也是这种情况吧?”
“可能吧,”闵瑜继续说下去,“总之,因为太大了,居委会的官差也很少,管不过来,有的地方留着一些诡异的东西没有处理,就导致很多人被害,或者误入流放地,这对流放地的影响很不好。所以他们决定,让误入流放地的徘徊者——也就是这些无辜的人,用自己的努力去换取回到阳间的机会。就是去居委会无瑕顾及的地方,锁住这个地方,不要再让外来者轻易进入。”
“我没有学过道术之类的,怎么锁这些呢?”
“那些会害人的地方……”闵瑜忽然话头一停,看看谢水流,谢水流不明所以,闵瑜又低下头,“都是因为有鬼的怨念在那里,只要你能把承载着那个最关键的怨念道具,一般叫做鬼信物,把那个东西顺利拿走,它不在原位,很快怨念也会淡去。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谢水流不语,闵瑜说:“不管是什么鬼信物,集齐四个拿去守村人那里,就可以办手续离开流放地。”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