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镣很好除去,手铐却要费一番功夫。因为这手铐是特意为重刑犯设计的,内环打造成锯齿形,扣在手腕上,那些突出的刃就会刺入肉里,越是挣扎刺得越深,只是稍微移动那锯齿也会与血肉摩擦,痛苦难耐。这手铐犯人戴得久了,一双手肯定会废掉。如今打开商织羽手上那副,避开筋脉,慢慢从肉里把锯齿拔出,牵动伤处,那细瘦的腕血流如注。
红叶见此情景再也忍不住,捧住商织羽的手腕放声痛哭:“少爷的这双手只会抚琴,从没有伤害过一条生命,竟被弄成了这般模样;少爷每天吃斋念佛,为什么却换来如此非人的遭遇?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周德厚心中也开始犹豫,如果商织羽并非邪恶之辈,只是不幸生在商家,那也怨不得别人。这是命,或许前世他做了坏事,上天才会在今世这样惩罚他吧。“因果报应,恨当恨己,勿怨旁人。”商织羽自己也是这样说的。
为商织羽抱扎伤口之时,齐广风一皱眉:“商织羽要不是有内功底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红叶悲愤地道:“少爷早年是习过武的。但是自十二岁起,再不碰刀剑,每日只习琴诵经而已。你们莫不是担心少爷伤好了会到处杀人不成?”
“老夫并非此意。”齐广风给红叶讲了一段故事。
原来紫衣少女叫凌素心,是凌飞雪与当年色诱他的女子生的女儿。那女子虽对凌飞雪下毒,凌飞雪却对她此情不渝,临死以刀谱相赠,托她寻找传人,那女子从此销声匿迹。当时有人传言她殉情而死,有人说她看破红尘出家了,其实她发现怀了凌飞雪的骨肉,要找个隐秘的地方生下孩子,将孩子抚养成人,传予刀谱。齐广风得知此事感动于那女子情义,又怕那女子误入歧途,千方百计寻到她们母女,安顿在桐山附近的村子里,收了那女子为义女,为的是点化她们放弃仇怨。凌素心长大后果然没有辜负齐广风的厚望。
“我希望你和商织羽也能像凌素心一样,远离仇恨,快乐的活着。”齐广风语重心长地道。
红叶闻言若有所思。
人犯暂押桐山,周德厚略微放心,辞别了师傅返回金陵。凌素心在他走时递给他蝶形玉佩,“这是红叶姐姐托我转交给你的,她说是敬重爷爷的为人才把玉给你。还有,她告诉我她原来也是凌飞霜的仇人。”
“刀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善恶在一念之间。”周德厚回味着师傅曾经说过的话,“放下心中仇,快乐伴左右。素心明白了,红叶明白了,你也该明白了。”
再见到商织羽,慧觉眼中的世界已然变了颜色。
从剑啸山庄回到少林寺,慧觉心中总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翌日参禅偶得一梦。
梦中佛祖问他:“你还未醒啊?”
慧觉迷茫对曰:“此非在梦中?”
佛祖曰:“生即大梦一场,悟道而觉。”
慧觉问:“觉后又如何?”
佛祖曰:“看来你竟忘了。你此番下凡为的是度碧血入神界。碧血是聚天地仇怨之气而生的魔,在修罗界中修炼千年,法力高深,可往来三界,颠倒乾坤。如果他趁万佛孽磐时作乱,必将掌控三界,到时世间动荡,生灵涂炭,其景恍如地狱。可喜的是碧血本性向善,曾往灵山求我点化成佛。于是我封印其法力,将其投入人界,经轮回之苦和世间诸难赎清自身罪孽,待其魔性彻底消失后再度上西天成佛。碧血今世可修成正果,遂派你下凡将其度入神界。”
慧觉恍然大悟,问:“弟子该如何度他?”
佛祖曰:“你悟道后方可度他。”
慧觉又问:“若弟子今世悟不了道,岂非今世度不成碧血?”
佛祖曰:“倘若今世无人度他,再经三世碧血便可自度成佛。”
“弟子还有一事不明。弟子想问那碧血今世转生何人?”
佛祖笑而不答,遁去身形。
转日慧觉将梦境请教师傅了恩大师。了恩听后笑曰:“此乃你与碧血的一段孽缘,若你今世悟道,则今世解今世灭;否则纠缠三世,生生不灭。”
慧觉追问:“何谓得道?”
了恩反问:“生命在几间?”
慧觉对曰:“在数日间。”
了恩摇头:“你尚未得道。不过时日无多,你且与为师同上桐山,自会明了。”
于是慧觉与师傅了恩在武林大会召开前两日到达桐山,并未像其他武林同道那样在山下的客栈休息等候,而是直接上山拜会武林盟主齐广风。
客厅落座,寒暄过后,了恩说起正题:“盟主,老纳携弟子慧觉今日上山,想提前与剑妖刀魔的传人见一面。”
齐广风微微一笑道:“老朽也正想请大师去点化他们。请随我来。”
慧觉与了恩跟随齐广风来到后院,刚跨入院门就听到有人吵闹之声。
齐广风笑道:“看来红叶是等不及了。”
进入厅堂,看见红叶正烦躁地在屋中来回走动,凌素心想劝却无从下手。她见到齐广风到来,赶紧上前说道:“爷爷,红叶姐姐一直吵着要见商织羽,如果再阻拦,她就要大闹桐山,把商织羽找出来带走。”
齐广风闻言正色道:“红叶,并非老朽有意为难,是商织羽说过他不愿见你。”
红叶没好气地道:“自从上了桐山,你就借口要为他疗伤,不让我们在一起,接着又说他醒后不愿见我。开始我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我问过桐山上下老老小小,都说没见过我家少爷。你们到底把他藏在何处?难道是怕我见了他把他救走不成?我既已答应留下等候武林大会的公审,就决不会食言。倒是你们,把他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明里说让他静养,说不定暗地里对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