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即将入春的时节,外头簌簌下起冷茫白雪,整晚过去院子里堆砌的厚雪淹没脚踝,月裹着厚衣拿余光偷瞥坐在屋里制作风筝的宿傩,他们约好开春后去院子外踏春的。
脑子里一闪而过坏主意,月歪斜身体挡住宿傩视线快速捞起廊下冷雪,四下心虚张望,偷偷摸摸将掌心碎雪揉搓成团。
“宿傩!”她忽地起身大喊,专心致志研究风筝的宿傩挑眉,疑问话顿在喉间,他面无表情感受一路从后脖滑落至脊柱湿寒凉意,始作俑者眉开眼笑,可惜得意没多久就被蹭在脸上的雪球冻得吱哇乱叫,“冷死了!不闹了不闹了,咱们去外面堆雪人。”
“冷还去外面堆雪人?”本就是配合她玩闹,宿傩没想真冻着她,随手扔掉掌心雪球顺手关上门窗,月不依,“下雪天堆雪人打雪仗缺一不可。”
她执拗要去,欢喜笑着堆出两个大小不一雪人,给它们拿石子点出眼睛,树枝充当嘴鼻,事后还要给小雪人鬓边插上红梅。
“好啦,大的是我,小的是你。”
宿傩意义不明微笑取下雪人鬓边红梅掐在手心把玩:“月姬就仗着我年纪小欺负我吧。”
月给雪人戴花确实存了打趣意思,她能傻到直接承认?
盛气凌人叉腰反驳:“堆雪人的事怎么能叫欺负。”宿傩这些日子抽条不少,重量也慢慢上来,月偶尔抱他一会能明显感到胳膊酸麻。
小孩子才得就是快,时光转瞬即逝,等他长大,月更难使唤他。
这样好的孩子偏偏不是她的,月怀着遗憾惆怅指使宿傩给她暖手,她理直气壮,全然不顾手冻得发紫是自己非要外出玩雪的结果。
颐指气使不过仗着宿傩脾气好。
好脾气宿傩早有预料从衣袖中取出温暖手炉,月姬瑟瑟发抖缩着身子汲取手炉暖意小跑到房间,进门瞬间热浪扑面而来,她满足闭眼喟叹,一跑二扑没骨头似的懒懒赖躺在软和床榻。
宿傩刚掩上房门,一回头看到月姬没形象大咧咧瘫痪在床,再习惯咋一看就也不免眉心抽搐。
人人皆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月姬这样瘦弱的喂咒灵一口也不够看。宿傩满身破绽,偏她全然托付信赖,不怕不惧,似傻非傻。
晚饭仍旧是宿傩一人准备,四下寂静的诡异,手停在虚掩木门,他狐疑转身拔腿要走,眼前刺眼光闪,山野茫茫,白衣盲眼的咒术师闲庭信步施展术式。
宿傩讽道:“不知死活的虫豸。”
不用猜都知道幕后主使是让他那位愚笨‘父亲’。他不愿同那糟老头上演父慈子孝,留老头一命不过是便于掌控,放手的权力太大,哪知竟让那死老头自大到勾结咒术师试图灭掉他。
“·····有几分本事。”
不同于从前找来对付他的那些绣花枕头,这次当真下足了本要致他于死地,宿傩随意吐掉口中铁锈,红色发带飘风天际,再无约束的樱粉长发在狂风中乱舞,宿傩闭上眼两手合十交错:“领域展开——”
【伏魔御厨子】
平日里隐匿力量的邪肆纹路逐渐浮现,万千色彩交辉,匆忙一瞥即可知晓无法战胜的邪恶,他本身即为‘恶’。
月姬,只希望他那位‘好父亲’聪明些。
宿傩阖上四眸,专心致志对付眼前招式新奇古怪的咒术师。
几乎是宿傩离开瞬间,别院内外就被侍卫女侍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位面生的中年女侍一言不发冲进来一左一右制住月将她从床榻拖起。
貌美母亲捂住口鼻满脸嫌弃踏进屋内,立马有伶俐女侍上前在她脚下展开崭新地毯好让母亲干净落脚。
“月姬呀月姬,母亲的话你是一概不听。”嘴里的伤未好,医官叮嘱不要多言,可母亲此刻多得意,硬要大着舌头含含糊糊,“早听母亲的,哪轮得到吃这等苦楚。”
迎着月姬恨意目光,艳红婚帖砸到月姬眉间眼尾染上绯色,母亲哈哈大笑:“看看啊月姬?你不嫁又如何?下月初七,你和藤原公家那位小将军成婚的大日。”
“母亲与女儿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月挣扎从她手里将自己被捏疼的脸颊解救出来,母亲好整以暇摸摸月姬脑袋,“藤原将军一表人才,气度非凡,你嫁过去定会风光顺遂。”
“宿傩呢?”
当下母亲脸色大变,挥手打偏月姬脸颊厉声呵斥:“不许提那妖物!你舅舅从京都找来的咒术师,本事高超,凭那妖物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大眼一扫屋内,她嫌弃挥手招来女侍:“这屋里的腌臜东西,连同隔壁院子里的,全烧了,留着也是晦气。”
“不要!”已经有下人听从主人安排将屋里物件抱着扔到外头雪地,火光微微,映照月姬眼底熊熊烈火,她忍住泪哀求着放缓声音,“不要烧,求你!”
这是宿傩那孩子仅有的东西。
无情火焰吞噬一切,灰烬白雪共舞落满枝头,月姬浑身无力全凭左右女侍胁持才能勉强维持站立。
“把月姬殿下安置到落雨院,半月后大婚,你们这些跟前伺候的皮紧着些,殿下但凡出一点差错拿你们是问!”
母亲信心十足,从京都来的咒术师朝他们展示过他的强大咒力和收藏的珍奇咒具,其中一个咒具可以颠倒人的时间认知,一方天地眨眼便是现世一天。
咒术师将宿傩从府邸传走便是用了那咒具。
这次定要宿傩那妖物永死不得复生。
月反抗过,试图逃过,初七一到,迷药帕子一捂,颠簸间昏昏沉沉醒来,手脚白布条束缚,嘴上布带来回缠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