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懊悔与后怕如影随形,阴翳般笼罩了?她的内心。
姚珍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围观的人群还在欢呼着她的名字,层层人流将受伤的陈谦带离了?试剑台,只留下她一人孤独地站在瞩目中。
有细碎的叮铃声响从她身后传来?。
那声音掩盖在层层人流喧闹的响动下,本该是十分难以听清的,可?叮铃叮铃的响声由远及近,十分规律地地落进了?姚珍珍的耳中。
少女循着铃声回过头,看见了?缓步走来?的燕鸣臻。
浣金仙试结束后,姚珍珍将要借用此次的试剑台举办飨月宴,更是点了?燕鸣臻为?她做此次的祭宴月神,因此对方早早便?换上了?繁重华丽的祭祀礼服。
层叠交错的银绣礼服勾勒出月神欣长的身影,宽大的衣摆松垮垮地垂落在身后,最外?层的淡青衣料上用银线绣着丝缕云纹的法阵图案,宛如杳霭流玉,幽幽不绝,让人只是盯着瞧上一会?儿,便?要心神动荡,魂思摇曳。
姚珍珍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挪开,落在了?来?人的脸颊上。
青年后脑束着样式繁复的桂枝头冠,前披发被银色的蝶形夹拢在耳后,露出一张白瓷烧制的贴肤假面?来?。
假面?轻薄,釉质莹润,唇线上晕起一线殷红,宛若含笑。
“珍珍,”燕鸣臻的声音从瓷质的面?具背后传来?,隔着面?具,姚珍珍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炯炯目光满含关?切,落在了?姚珍珍的脸上,“……还好吗?”
她的失神与异常是如此明显,以至于燕鸣臻忍不住要从候场处直接走上来?询问一二。
“我……”姚珍珍望着对方脸上覆盖的面?具,一时失语。
我感觉很不对。
我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需要……我需要什么呢?
佛前久久清供的灵剑都止不住她的杀心与煞气,还有什么能帮到她?
道心腐溃……她其实早有预警的,只是一直心存侥幸罢了?。
她的身体是绷紧的一张硬弓,弓弦抻得到了?极限,一旦松懈,顷刻就要断裂。
可?箭已在弦上,应滕没有选在方才出手,那么仅剩的机会?就是之后的飨月祭典……她没有后退的余裕了?。
“……是我失手了?。”最后,她只是这么说道。
浣金仙试的武试就此落下帷幕,即使最后出现了?一些出乎预料的情况,但对于昭华城的父母官来?说,总算是了?却了?心事一桩。
汤旻总算能稍微喘出一口气来?。
他安排了?医官将新出炉的剑首送去修养,转身满脸堆笑地迎上了?走出来的姚珍珍与燕鸣臻。
“恭喜今日剑宗再添一位剑首!”他先是惯例地恭维了一句,随即搓了?搓手,低声道,“师姐,现在开始清场么?”
飨月宴的时间是在夜间新月升起时,而此刻天色还未完全昏沉。
姚珍珍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即便被剑宗的一干人等迎了回去。
姚淼淼亲自为她更换祭典的礼服。
与月神极尽华美的神袍不同,作为?祭典的主持者,那位代表先民之主的祭司所穿的服饰倒是十分简单,并没有华丽的配饰或者繁杂的形制。
真要形容的话,这套礼服倒是更像是一件猎装。
无论是利落的窄袖束腕,还是深红纹绣着缠枝云纹的贴里,都是为?了?穿着者能够更方便?的行动而设计出的。
唯一稍显累赘的是下半身类似曳撒的外?裙,前襟与后身也是裁断的,两侧开叉,扣着深褐色的牛皮带子?,腰间缀着蜜色的玛瑙挂坠,压住了?层层深红裙摆。姚珍珍试着动了?动腿,发觉这裙摆虽然宽大,但因着使用了?特殊的灵布,穿上时格外?轻飘,完全不影响她运起步法,左右腾挪的灵巧。
祭祀礼装的整体色系偏暗,将一层层衣料裹上身体后,姚淼淼扶着她的肩膀仔细打量了?片刻,最终从妆奁中选出了?一支熟悉的白梅玉钗,簪进姚珍珍的发间。
“师姐,”她缓缓舒出一口气,捏着姚珍珍胸前两枚系扣,低声道,“祭坛已经备妥……万事小心。”
姚珍珍将最后一张漆彩描金的铁制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对着她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
沉重的面?具上,带着金属制品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冰冷而带着腥气,不算非常好闻,却很奇异地给姚珍珍带来?了?几分熟悉感。
——与她腰间的灵剑相似的、来?自兵刃的味道。
新月将升,宜动刀兵。
因着前日姚珍珍在鲤乐馆前夸下的海口,今日的试剑台简直是空前的热闹。即使武试已经结束,聚集的人流却依然只增不减。
穿着各色不同服制的修者们三两成群的互相攀谈着,交换着彼此对今日武试的各色心得,气氛一派和?乐。
汤旻派人疏散了?那些前来?凑热闹或是想?做些小生?意的商贩百姓们,又特意前往玄机处在场外?的驻守点走了?一趟,与面?色紧绷的李尧交换了?一下信息,堪堪赶在月升前回到了?试剑台中。
祭礼的篝火已然点起,掺入了?特殊的材料,摇曳的苍白火焰安静地燃烧着。
姚珍珍单手搭着腰间长剑的剑柄,站在苍白的焰火前,垂眸注视着火焰的中心。
飨月祭典的第一捧火种,自然是要她这个祭司亲自为?众人施予。
透过火焰扭曲的气浪,姚珍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试剑台下无数的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