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便格外不留情面了,但李尧却并?未因他的话语而动怒,只是略略点?头,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过了头,再次面向姚珍珍的方?向。
“你此前于玄机处杀死的那个少司宪,”他冲她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口的话却让人险些心脏停跳。
“她是我的未婚妻。”
玄机处地牢中。
身形较小的女童躺在囚室中一张刑床上,手?脚皆被石锁扣住,头顶沉重金冠被枷锁卡住,脖颈处也?被玉色石锁枷住,浑身上下能动的只剩下了眼睛。
她闭着眼,陷入沉眠中,眼皮下眼珠还在不断骨碌碌滚动,似乎并?不如何?安眠,只是在室内一角兽嘴香炉喷吐的药物作用下无法醒来。
“咔哒”一声?,是有人从外部打开?了囚室的门,李尧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边。
他身后跟着一个甲胄覆面的玄甲骑,铁甲沉沉,行走间发出沉重的金属碰撞声?响。
李尧踏进室内,低头俯视女孩深陷梦魇的不安睡颜,脸上并?无其他神色,良久,他侧头。
“将药香熄了。”
玄甲骑应声?而动,兽首香炉一角兽耳被覆盖着铁甲的手?轻轻一按,“咯嚓”闭上了张开?的兽嘴,室内缭绕不散的诡异香气逐渐退去。
半空中银光一闪,是男子?将一枚铁质令牌扔给了那玄甲骑。
“带上她,随我来。”他吩咐道,一边转过身。
玄甲骑沉默着点?点?头,抬手?接过令牌,俯身就要替女孩解开?枷锁。
她的手?上还带着沉重的手?甲,一手?在甲胄一边的锁扣上一掰,手?甲随机卸下,露出里面一只肤色苍白的手?。
十指修长,指间带着厚茧,指甲修得极短,几?乎贴着指尖的皮肉。
她伸手?就要去碰女孩脖颈间的枷锁,指尖寒光在昏暗的囚室内轻微一闪。
只需要一下。
女孩脖颈处的肌肤娇嫩,只需要轻轻一下,利刃划破皮肤与血管,她很快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四壁悬挂的铜制烛台上,静静燃烧的冷白火焰忽然猛地一颤!
她伸手?,利刃就要刺进女孩的脖颈!
一声?巨响,玄甲骑士的眼前忽然一花。她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脖颈间传来,再一眨眼,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变高了许多。
一只带着银色护臂的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颈,将她生生提了起来!
“咯咯……”铁甲也?无法保护住脆弱的喉部,李尧的手?臂上肌肉隆起,被他掐住的女性玄甲开?始不住的挣扎起来,未戴手?甲的手?中一把小刀随着挣扎的动作在空气中划过道道银光。
“我记得你,吕平灵。”玄甲骑浑身重甲超过百斤,李尧却仿佛毫无压力般单手?将人举了起来。
他直视对方?隐藏在盔甲之下痛苦扭曲的面容,额角暗红疤痕随着用力而充血跳动,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色栀子?。
“你是什么时候投靠的应滕?”
语盲
姚珍珍正靠在椅背里?喝茶。
茶汤金黄,入口还算甘香,她对此研究不?多,茶水下肚也尝不?出好赖,只觉得干坐着喝茶未免单调,若是能再配上一碟点心就好了?。
她脑子里?不?着边际的念头才刚冒出来?,身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轻响动。
姚珍珍扭头一看,刚才还空荡荡的几案上被放了?一只团起的油纸包,坚果经过烘烤后散发出的诱人油香正透过半敞的开口散发出来?。
燕鸣臻旁若无人般收回右手,端起茶盏尝了?一口。
他的眉毛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将手中茶盏放下了?。
青年的表情变化及其轻微,只是短短一瞬,姚珍珍却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想来?是玄机处提供的茶水品质不?能满足三殿下那根金尊玉贵的猫舌头了?。
她心里?冒出这?样?一句猜测,顿时就觉得对方既娇贵又可爱,面上不?由?得莞尔一笑,一边伸手从对方拿出的油纸包中捻着炒熟的琥珀核桃仁吃。
“倒是谢谢殿下提供的好茶点,配这?好茶。”她咬碎了?手里?核桃仁表面一层褐色糖衣,眉眼弯弯,故意?将话语的重音咬在两个“好”字上,果然不?出意?外的看见对方皱了?皱眉。
青年再次端起茶盏,拧着眉毛尝了?一口。
……然后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
“玄机处每年采买花费甚巨,却不?知都?花在何处了?……”他低声抱怨一句,抬头看见姚珍珍正撑着下巴含着笑意?看自己。
女子面容与?从前已是全然不?同,只那双眼睛中流露出似曾相?识的轻柔笑意?,让他好像忽然回到了?记忆深处某个晚风微熏的夏夜。
彼时燕鸣臻还在鸣麓山习剑。
他的剑道?天赋只能算平平,每日?习剑常常力有不?逮,一日?下来?时常手腕酸麻肿胀,连筷子也拿不?起来?。
师长有意?为他减少习剑的时间,燕鸣臻却咬着牙不?肯——他那时还很?执拗,总不?肯在心上人面前示弱。
姚珍珍知晓了?此事后,特?意?领了?令牌去了?一趟闵安,找人求了?生玉髓回来?。
燕鸣臻记得那日?夏夜,她在飞舞的萤火中拦住他,不?由?分说地替他揉开淤青,将冰凉的玉髓敷在他的手腕上。
“金尊玉贵,怎么不?好好爱惜?”少女的手指是冰凉的,生玉髓是冰凉的,可他却觉得处处滚烫。
她涂完药,抬头看他,眼中是浅浅笑意?,似乎是怜,又好像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