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用,他的道歉,根本换不回一条无辜的性命。
他对世间所有的认知都是师父所教,师父告诉他要一心向善,不可妄生恶念,在上灭灵台之前,师父还叮嘱,那孩子是因他无能而死,是以他要因此愧疚一生。
秋负雪不是没有委屈过,他为了封印羽蝶保护大家的安全,所有修为都废了,为何还要受到责备,但师父却告诉他,这是责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代价需要自己承受,而犯下的错误,是额外要接受惩罚的。
孱弱的身躯被踹倒在地上,镣铐哗啦啦响动,男孩父母对着秋负雪一阵拳打脚踢,他蜷着身体小声啜泣着,各种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回荡,以及孩子临死前绝望的哭喊。
是师父教导,让他背上了责任的枷锁,而这个无辜的孩子和他惨死的父母,自然而然成为了摆脱不掉的梦魇。
身上结痂的伤口被血淋淋撕开,秋负雪无助发出呜咽痛哼,愧疚和绝望填满了胸腔。
他忍受着无情的责打,在小男孩的哭声中下跪,而後俯首重重磕了一个头。
他颤颤巍巍哭道:「……对不起,没能救得了你们,是我的过错……如果你们想……我这条命,就拿去罢……」
地牢里面的酷刑要比这疼得多,秋负雪只想以死来摆脱折磨,可这次他要男孩父母取命,却是为了让他们找到发泄的缺口,以及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
「真以为你这条贱命值钱!」男孩父亲大骂,接着用铁链缠上了他的脖颈,「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赶紧下来陪我们!」
秋负雪闭上眼睛,安静等待下一刻死亡的到来。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比疼痛先一步到来。
他犹豫着睁开眼,只见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怨鬼脑袋滚落在地,而他身体面前的,是一柄寒气森然的长枪。
男子身形高大,墨色长袍随风舞动,带着满身戾气,将跪在地上的秋负雪严严实实挡到身後,从他染血的衣摆不难看出,定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厮杀。
「哪来的孤魂野鬼,也敢擅闯本座的地界!」
秋负雪缩了缩脖子,想起仑灵前不久刚提醒过他。
九方苍泽真的心情不好。
而且他好像又惹麻烦了。
他因愧疚而生出了梦魇,小男孩一家冤魂未散,便循着梦魇跟他到了魔界。
长枪扬起发出破空声响,眼瞅着一家三口即将魂飞魄散,秋负雪又一次祈求般地上前抓住了对方的衣角,「不要!他们都是被你无辜害死的冤魂!」
向来行事果断的魔尊动作一滞,眸光晦暗不明地回头看向他,而後一脚将其踹开,「什麽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呃啊!」
太疼了……秋负雪感觉自己肋骨好像被踹断了一根。
他匍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鲜血,再爬起来时,那因他而死的冤魂尽数散於横江枪下。
看见眼前这凄惨的一幕,秋负雪脱力摔了回去。解决完几个无知小鬼,魔尊仍是恶气难消,转身一脚踩在趴着的人头上,施加几分力气碾了碾。
「秋负雪,你可真会给本座找麻烦。」
秋负雪也不挣扎,内心异常平静,想来是他前半生过得太风光,这会儿终於来报应了。
「既然魔尊嫌麻烦,不如一枪杀了我,给个痛快成全,也算为自己积些福德。」
九方苍泽听罢,当真提起了长枪,踢着人翻身,枪尖抵在他血迹斑斑的胸口处。
「本座生剖了你的灵丹,叫你活活疼死,如何?」
这些日子他给予自己的疼痛分明从未停下,秋负雪眼眶发红,咬紧了下唇,执拗别过头去,「请便。」
第5章佳肴温情暂
再次确认了耳边熟睡的呼吸声,秋负雪偷偷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小心打量着那张冷毅的面孔。
九方苍泽的长相是那种充满了攻击性的俊逸,此刻一双凤眸紧闭着,妖异的魔纹烙在额间,似鲜血般若有若无地波动。
如果他不是魔尊,这长相在凡间一定很受欢迎。
秋负雪盯着看了一会儿,内心不为所动,几番试探对方确实睡着以後,便做贼似的悄悄爬起来。
正邪不两立,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不能再待在这儿。
然而只是堪堪撑起了半个身子,便腰间一紧,接着就被那肌肉健壮的手臂强行按回了床上。
「乱折腾什麽!」九方苍泽低声斥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
秋负雪莫名心虚,但无掩饰厌恶的神色,他用力挣了挣,「要杀要剐随你来便是!何苦用这种法子来羞辱我!」
那日九方苍泽解决完小男孩一家的魂魄以後,并没能如愿杀了他,而是将其强行带到了自己的寝宫内,时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
魔界的一群魔物心思淫邪,理所当然地揣测出尊上此举是要玷污了这位冰清玉洁的小仙君,将其强行纳为男宠。
然而秋负雪所表现得并未如他们想像中那样羞愤难耐,同九方苍泽睡在一张床上,反倒是茫然不解多一些。
只因他从未接触过这些腌臢事宜,即便偶有听闻,也是一心修炼置之不理。
愤然的眸子瞪了半晌,对方仍然不放开他,秋负雪乾脆眼不见为净,掀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了头上。
九方苍泽一眼便识破了这家伙的小伎俩,粗暴抓开了毯子,将其强行揽到怀里,扳着他的下巴,像打量一件物品般看着他,末了颇为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