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那不就是紫荆?”
“这小杂-碎的妈是紫荆!?”
“坊间的传言是真的!”
潮水般的议论声响起,逐渐整个金羽楼都沸腾起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台上的紫荆身上。
紫荆的手指死死的抓在琴弦上,在周围铺天盖地额度议论声中和那一道道惊讶、探究又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浑身剧颤,指尖几乎被琴弦勒出血丝。
廖十三拎着曲成溪的头发,冷笑着问紫荆:“你是这小崽子的妈吗?”
曲成溪眼圈发红的注视着紫荆,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然而他只听见……
“不,”紫荆的声音发颤,美艳的容颜苍白如纸,却没有半分犹豫,像天鹅一样扬起高傲的脖颈,“我不是。”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曲成溪的心里碎掉了,即便早已预料到结果。
廖十三眯起眼睛:“你不是?”
紫荆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廖十三一脚踢在曲成溪的后腰上,曲成溪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廖十三又问:“你不是?”
紫荆的嘴唇发起抖来,却依旧笃定:“不是。”
“诸位!”廖十三转向众人,苍老沙哑的声音传遍了金羽楼的每一个角落,“这小野种放火烧了我的铺子,烧死了我的徒弟!这样的狠毒的小崽子在你们身边长大,你们放心吗?”
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附和声:“不放心。”
廖十三大声道:“你们放心你们的孩子和他一起长大吗!”
声音变大:“不放心!”
廖十三:“他既然能这么对我一个老鳏夫!烧我的房子!以后就能这么对你门,烧死你们的亲人、你们的孩子!”
群情瞬间激愤起来,人们围过来推搡着曲成溪:“打死他!打死这个小杂种!”
一开始还只是推搡,不知道是谁一脚把曲成溪踹翻,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人们疯狂的扑了上来,暴风雷雨般的拳脚开始落在了曲成溪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
“这野种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从小就这么狠毒,长大了还得了!”
咚!啪!唾沫!耳光!拳脚!皮带!
紫荆猛的站了起来,手中贵重的琵琶当的一声磕在椅子上,她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目眦尽裂的盯着台下。
曲成溪小小的身影被淹没在暴怒的人海中,重物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如同闷雷,曲成溪撕心裂肺的惨叫着,然而那惨叫声又被瞬间淹没在人们激愤的怒骂声中。
紫荆浑身剧颤,眼底的爆出了通红的血丝。
“打死他!斩草除根!”“杀了他!!”
“救命!……不!……啊!……”
扑上来的人却越来越多,这一群人打累了,后面的人又立刻补上,那呻-吟哭泣声越来越小,直到声音都嘶哑,叫都叫不出来。
“够了!!——”
台上忽然传来一声几乎破音的嘶吼。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下看向台上,紫荆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泪水汹涌而出,发出了崩溃的尖叫:“他是我的孩子!”
琵琶掉落在地摔得稀烂,紫荆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状若疯魔地冲台下众人狂吼道:“是我生的!怎么样!”
高傲的花终于跌落在了尘埃里,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无数名门子弟追捧的头牌紫荆,而是一个生过孩子青春不再的寻常妓-女。
廖十三浑浊的老眼里露出了欣慰的光。
“你们不是要钱吗!我给你们!”紫荆疯狂的从自己的衣衫里扯出金银碎粒抛出去,那些刚才还在围殴曲成溪的人看见金银瞬间就疯了,争先恐后的扑过来哄抢。
紫荆:“全都给你们!!”
宾客们四散而逃,老鸨捶胸顿足地拦,金银泼洒一地,整个金羽楼就像是一场被打碎的醉梦,混乱成了纷杂的颜色。
紫荆披头散发怔怔地走下高台,掠过疯狂争夺金银的众人,一步步走到曲成溪面前蹲了下来。
那个瘦小的身影浑身是血,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都是你。”紫荆盯着曲成溪鲜血淋漓的脸喃喃的笑起来,眼里已经没了焦距,“都是因为你……”
曲成溪的手指动了动,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勾住她华丽的衣角。
娘亲,我好疼。
泪水顺着满是血污的脸滑落,曲成溪挣扎着抓住她,抱抱我……
然而那淡紫色的衣衫轻飘飘的从他的指尖抽走了,紫荆笑着,疯疯癫癫的走出了金羽楼,消失在了夜色中。
……
萧璋心口像堵了一块棉花,他知道屈漾肯定是挺过去了,才能活到现在,但是他不忍再看下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年幼痛失双亲已经够惨,却不曾想有人会比他更甚。他自己起码还有过被疼爱的日子,而屈漾一天都没有体会过。
他从屈漾的回忆中撤了出来,睁开眼睛,面前还是熟悉的小屋,不远处的汤药还在火架子上咕噜噜的滚着,萧璋叹息一声,心里百转千回,忽的听到怀中昏睡的屈漾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肚子又疼了?”萧璋的声音一下子温柔了下来,大手按住曲成溪的肚子,轻轻按揉起来。
屈漾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就像是玩偶一样毫无反应,偶尔有几声被疼痛逼出来的低吟,萧璋帮他揉一揉肚子,他就会又恢复成那副毫无反应的样子,有的时候萧璋甚至怀疑他会不会一直睡下去。
然而这次,萧璋帮他揉着,却忽然发现了不同:曲成溪秀美的眉头紧锁着,眉心几乎隐约出现了一个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