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漫在厨房里帮忙烧火,张小花站在对面的木质案台边,动作熟练地将土豆切成细丝。
在一声?声?节奏感十足的切菜声?中,薛漫开问?道:“姐,宁老师和岳姐姐是怎么死的呢?”
“啪。”
张小花切菜的动作猛然一顿,好?一会儿?才说道:“你都已经忘了,就不要再问?了,不知道才最好?。”
薛漫说:“可是宁老师对我很好?,我不想她死得这么不清不楚——至少我希望自己能记得住。”
她顿了顿,见张小花不说话,又道:“如果不是宁老师,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得到识字的机会。但是现在,我懂了很多,我不想被爸妈卖给别?人。你知道吗?原来?卖孩子?是犯法的,是会被关进大?牢的!”
“我不知道宁老师是怎么死的。”
张小花转过身来?,在昏暗的厨房中,她的面容模糊不清,看不出情绪:“看见的人只有你。”
她抿了抿唇,语气里满是担忧:“小草,可能你不是被爸爸打到了头才忘记的,你是……被吓坏了。”
薛漫愣了片刻,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答案。
看见宁老师死的人……只有张小草。
可取代了张小草的薛漫,却?没?有留存对方?任何一点点记忆。
她皱着眉,远远望着对方?,轻声?道:“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张小花苦笑了一下,说:“好?像有两个?多月了吧?有一天,你回来?很高兴的跟我说宁老师上?了新?闻,全国的人都在夸她是人美心善的好?老师,还有电视台过来?采访。”
她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宁老师也很开心,她说,有电视台来?采访,她就可以让更多的人都知道向阳村的事,让大?家?更关注山区儿?童的教育问?题了。”
“然后,宁老师就想请全村的小孩子?们?吃……”
她想了想,说:“对了,好?像叫火锅吧?那天学校好?热闹啊……不光是学生,连我们?这些没?办法读书的孩子?也都可以去。大?家?坐在国旗下面,一起吃火锅,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时,张小花还忍不住露出了怀念的眼神。
可紧接着,她就悲伤起来?:“就是那天,大?家?散了之后,我们?俩一起回来?了,你才想起作业本忘了带回家?,又跑去学校拿……”
那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当天只有上?午开课,下午半天是宁老师带着孩子?们?准备吃火锅的食材和用具。
天黑之后,学校里只剩下了一个?住在“宿舍”的宁老师。
而学校距离向阳村还有十分钟左右路程。
也就是说:宁老师每一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四周了无人烟的破房子?里。
那老旧得一动就乱响的木头门,和锈迹斑斑什么都锁不住的挂锁,恐怕连一只大?些的狗都防不住。
更何况,是不怀好?意的人类?
薛漫无从?得知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张小花也不知道。
她说:“我只知道,你那天晚上?回来?以后就吓得缩在被窝里一直发抖,一直哭,我怎么问?你话你都不说。”
“过了好?久,你才跟我说了一句‘宁老师’死了。第二天我再问?你,你就只是闭着嘴巴摇头,还叫我千万不要说出去,也不要再问?你。”
张小花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妹妹,说道:“你现在自己也忘记了,这样正好?。”
薛漫摇头:“不好?,我不该忘的。我应该记得比谁都清楚,等我长大?了,再去找那个?害死宁老师的人报仇!”
张小花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那,你自己试试能不能想起来?吧?”
“那岳姐姐呢?”薛漫没?有忘记这个?重要的新?人物:“宁老师的死只有我知道,那岳姐姐,姐你也知道的吧?”
张小花张了张嘴,有些犹豫的样子?。
“她刚来?村里三?天就死了,”薛漫说,“她是为了来?找宁老师才死的,老师又对大?家?那么好?,我不能让她们?白死。”
张小花和薛漫在昏暗的光线下,互相盯着彼此,对视了许久。
最后,这位大?一岁的姐姐像个?小大?人般叹了口气:“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就跟你说。”
薛漫心中一动:“我能告诉谁呢?”
张小花笑了下,终于肯松口。
村里的孩子?们?只知道岳姐姐姓岳,不知道她的具体名字。
岳姐姐不是第一次来?向阳村,早在宁老师刚到这里来支教的时候,她就不放心地跟来?过一次。
当时她曾劝说过宁老师不要留在这种地方?,看起来?好?吓人,万一遇到危险跑都没?地方?跑,更别?提什么报警了。
可结果很明显,宁老师没?有听劝。
后来岳姐姐也曾来给自己的姐妹送过东西,比如宁老师宴请全村小孩吃的火锅,就是用了岳姐姐在城里买来的火锅料。
上?个?月,很久没?联系到宁老师的岳姐姐实在担心姐妹的安全,因此独自来?到了向阳村。
可她无论找村里的哪个?人询问?,他们?都义愤填膺地告诉她:“宁老师肯定是吃不了这个?苦,自己跑了!她可真是过分,吃不了苦就干脆别?来?嘛!现在扔下一群小孩儿?天天吵着闹着要读书,我们?这可咋办?去哪儿?给他们?找老师去……”
不仅得不到任何线索,反而还要听他们?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