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想炫耀般去告诉世人自己曾在生命最后的倒计时里得到过怎样确幸,尽管世人从不关心他人的幸运。
翌日清晨,陶栀子终于在药物的帮助下睡了个?好觉,今天醒来的时候十分?困难,用了整整七个?闹钟才将自己叫醒。
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她整个?人一时半会儿?无法从睡眠的状态下完全解脱。
她想发信息提醒下见面的时候,但是?双手无力?,手机无数次从手里滑落,只得打去电话。
“喂。”电话被接起,江述月熟悉的声音传入听筒。
陶栀子听到这个?声音,陡然睁开双眼,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
“我们?九点出发,你方便吗?”她没注意自己的声音比平时朦胧许多。
“没问题。”
先知名字取得很贴切。
电话挂断之后,陶栀子尽管困意无边,但是她不敢放任自己入睡,因?为这一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了。
打起精神起床后,她准备了一个很大的袋子,装上之前剩
下的猫粮,大概能有?将近十斤,再找值班的工作人员借了点基本医疗用?品。
大包小包全部?整理好之后,她看了眼时间还提前了十分?钟,兴致勃勃打开门,门口不远处已经站着一个身影了。
陶栀子感到有?些惊喜,毕竟现在时间提前,她不指望江述月也提前。
她和江述月约定时间的机会比较少,并不了解他的时间观念,想着他这人生?活中?比较随性,即便?迟到也情有?可原。
谁知,江述月竟然一声不响地早到了。
“你等?多久了?”陶栀子拎着东西来到他跟前,大概是刚起床的缘故,她的双眼仍然有?些发肿。
待江述月看向自己的时候,她下意识想把浮肿的双眼挡一挡。
“刚到。”他言简意赅地说道,便?倾身帮她接过手中?沉重的猫粮袋子。
陶栀子本想推辞的,但是他先一步已经提起,碰到他冰凉的手的瞬间,她悚然一惊,赶紧将手松开。
有?时候她也搞不清楚江述月,明明对喂猫这种?事并不是很热衷,但是来了之后还会主动干活。
她突然间想解释一下:“我叫你和我一起去喂猫不是想剥削你的劳动力?的,这猫粮比较沉我不想让你拎……”
似是看穿了她心里的不自然,江述月沉静地开口,打消了她的疑虑,“是我主动拎的。”
一时间,陶栀子默然走在他身旁,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像是有?些惭愧,但是那一瞬间,心里有?些异样是真的。
她想来不认为男孩子应该更多更沉重的工作,和她一起长大的孩子,大家承担着相同强度的杂活,所有?人都只?负责自己的,无暇顾及别人。
也没有?人会考虑过她的病,因?为很多孩子多少都有?先天缺陷。
一平均下来,一群有?缺陷的孩子,那就更加平等?了。
所以她不认为自己患病就理应享受什么特权,毕竟大家生?活压力?都很大,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已经是万幸。
很多年之后,从外?界接触到一些新的讯息,比如绅士风度。
但是她仍然没有?想出?这件事的合理性,因?为她想不出?世上真的存在很多平白无故的帮助吗?或者那不叫帮助,叫照顾。
这一刻她才更加理解这些含义,所谓风度,所谓照顾。
所谓……接受他人的帮助。不去表达需求,他人永远不知道你需要?。
她想到自己上次在停车场,鼓起勇气说的那句话:她需要?很多关爱。
江述月这么做,不会真在践行那些事吧……
表达出?自己的需求,真的有?那么大作用?吗?
一路上,她一直在思索着这些问题,结果越思考情况越复杂,直接将她的大脑搅合成一团打结的毛线球。
等?两?人抵达公园的时候,晨练的大爷大妈已经陆续退场,石桌有?人布置了象棋,迫不及待开始各自娱乐活动。
养老生?活在全国各地都好像是统一的。
公园的空地上,有?民间艺人在一边晒太阳一边拉琴,有?人在抽陀螺,沙地上有?个年轻人在用?沙子雕刻一只?沙皮狗。
每个活动周围都有?一圈路人伸着脖子看,公园的空地上,永远有?艺术家的一席之地。
陶栀子看江述月的神情,就知道他没来过这里,便?说道:“你可能是比较喜欢独处和待在室内,以七号公馆为圆心往周围五百米扩散,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说着她往某个方向一指,介绍着自己发现:“那里有?一家卖卷饼的,超级好吃,喂完猫带你去。”
一来到这里,陶栀子变得很自如,偶尔有?几个路人还会和她打招呼,俨然是常来的模样。
她在人群里过分?年轻,周围很多人都是退休后悠闲度日的老头老太太。
“叔,几天不见,换新烟斗了?”
路过一个正在亭子内翘着二?郎腿点烟的大爷,她随性地问了一句,算是打招呼。
点烟大爷刚好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了蓝色眼圈,一脸享受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有?些缺失的牙齿,嘟囔着:“这小姑娘,眼力?不错,不过新烟斗抽着不够顺手,需要?培养感情。”
“行,那您先培养着,听说晚上顾阿姨要?来公园跳舞……”她随口说了一句什么了不得的情报,是刚才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
点烟大爷被呛得咳嗽两?声,将烟斗从嘴里放下来,一脸认真:“消息确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