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栀子目光微滞,想到了什么,随即垂眸点点头,声音低沉而平静:
“是?,我一直都清楚,有?些痛苦……终究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这条路只能是?我独自行走的的……”
许洄对于陶栀子冷静而清晰的回答,眼中露出了些许讶然和赞许,像是?很?少遇到自我剖析做得很?足的问?询者。
他?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多了些鼓励:“你已经走出很?大的一步了,如果?述月是?你信任的人,有?没?有?可能将你内心压抑的痛苦告诉他?呢?”
说到这里,陶栀子脸上的稳定?情绪被悄然打破,她瞬间从感性诉说中找回理智,强烈地摇摇头,拒绝道:
“不?可能,我的秘密绝不?会告诉他?的,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这些事情,我要带到坟墓里去?。”
许洄目光略微顿了顿,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浅笑,语气轻松地说道:“你还这么年轻,就想到了坟墓吗?”
陶栀子淡定?地笑了笑,随即又重复地问?了一遍:“我告诉你的话,你确信能保守秘密是?吗?”
许洄被她乐观又放松的笑容感染,淡笑着点头:“当然,无论是?什么秘密,出了诊室,它们都将永远封存在盒子里。”
陶栀子笑容愈发放松,眼神?中带着通透,反而露出几分事不?关己的乐观。
她抬起手,微微颤抖着,却神?色平静地拉开袖口,露出了那条银色的手环,头部是?链条相互交扣。
钛钢的光泽在灯光下微微闪烁,手环上刻着清晰可见的字母“dnr”。
她目光低垂,仿佛并不?在意那个醒目的标识,但那字母的存在,却像一道不?可忽视的沉重现实。
“不?得不?承认,死亡,的确是?一条只容我一人行走的路。”
dnr是?donotrescitate,“不?进行心肺复苏”或“拒绝抢救”。
许洄只匆匆看了一眼,尽管早已在职业生?涯中见过无数类似的场景,他?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表情没?有?过多变化。
他?心中最大的惊讶反而是?,陶栀子的性格和她做出的抉择反差太大,她是?一位极其特殊的问?询者。
许洄的眼中依旧是?那种耐心而温和的神?情,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原来,你已经对生?死有?了自己的决策。”
陶栀子抬头,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笑自己此刻的坦诚,朗声道:
“是?的,我早就决定?了。如果?有?一天我的心脏再?也无法承受……我不?想再?去?挣扎,或者让别人为了我而痛苦。”
她的声音清亮得不?像一个病人,柔和的外表下,却藏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许洄隐去?眼神?中的哑然,呼吸沉重了几分,但仍然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觉得述月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陶栀子低下头,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又忽然换上一副略带恶作剧的表情,像是?对生?活施以一场诡计:
“他?大概不?会同意吧。他?这个人,骨子里其实比我更要强,一直试图教会我如何正?视自己。他?甚至试图拯救我的灵魂,不?难想象,他?也会试图拯救我的躯体……所以,我一定?不?会告诉他?。”
许洄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像是?此时他?也被诊室外的额外信息干扰了,他?知道江述月是?谁,更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和江述月都是?极有?职业操守的医生?,但是?……
当他?日?后亲眼看见这免救手环,他?真的会全然遵守dnr协议,不?去?施救,亲眼看她病发而亡吗?
这种可能性他?完全无法想象下去?,有?生?之年他?成为这件事的旁观者,这也同样涉及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
这件事,就像电车难题一样让人为难……
最后,许洄找回了镇静,说道:“栀子,无论你如何选择,你都有?权利为自己做出决定?,不?管是?dnr,还是?其他?选择,你始终对自己的生?命又绝对的掌控权……”
她看了许洄半晌,欣赏着他?有?些精彩的表情,轻声笑了。
手轻轻拂过免救手环,那小小的钛钢似乎在存在之日?起,成了她与这个世界之间的一道屏障,一份她心甘情愿接受的命运。
你怕死吗像是在灰烬中擦亮的火柴微茫……
金乌西沉,诊室有一面窗户恰好?朝向西边,大雨停歇后,远方的山脉根源,颜色由郁青色逐渐变为蓝灰色,和江面尽头的浮云浑然一体。
陶栀子看向窗外,直视着远方的霞光,照得浑身?暖暖的。
她的双眼不是很惧怕这金色的晚霞,看着那金黄到发白的落日,却如同白色的深渊一样,随时可以将她的灵魂吸了进去。
许洄在?一旁低声问道:“你不怕眼睛受伤吗?”
陶栀子回过神,由于盯着太阳看太久,转回视线的瞬间,周围如同上了复古的滤镜一样有些?发黑。
她抿唇一笑,解释道:“我以前看过很多关于濒死体验的描述,其?中最多也是我最信的一种是,在?彻底死去的瞬间……”
“眼前是一片迷蒙空茫的白色,如大雾笼罩,随后会?看见强烈的光线出现在?白雾尽头,那光线可能带着淡淡的金色,是云层的色彩,也是天堂的色彩。”
“去世的亲人?会?身?穿白色衣服,在?天堂的阶梯上等着你,脸上带着慈爱亲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