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二皇子这么深藏不露,之前回京的时候我见过他呢,当时还以为他……”另一个将军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大皇子就在旁边,立马改了口,“还以为他不擅长咱们这种武活儿呢。”
坐在众人间的谢守均,一边擦拭着手中的墨色长缨枪,一边静静听着他们闲聊,脑海里不由划过一张模糊但稚嫩漂亮的小脸。
他十二岁那年,便被父皇送上了边关战场,让他立下军令状,一日不解决匈奴一族的问题,一日便不许离关归京。
记忆里,那时二皇弟才八岁,是个十分柔软爱笑的小孩子,常常翻宫越殿地来到他居住的梧岭宫,爬他的床要一起夜寐,然后第二天再被找来的花贵妃给提溜走。
他离京赴关那日,他还抱着他的腰哇哇大哭,说以后一定会去边关找他。
然而一晃十年,谢守均并没有等到他来边关。
他以为,那时二皇弟年纪太小,不记事,所以早就忘了这个幼时的约定,而自己见多了血,满身戾气,也不愿让他来。
而且刚刚听将士们闲聊,说二皇弟的身子骨似乎十分虚弱,想来也是舟车劳顿,才无法来这苦寒的边关之地吧。
情有可原。
但……明明给他写了信,他却一封未回。
是早就忘了他,还是……
想到什么,谢守均擦着长缨枪尖的大手突然一顿。
……还是他无法信守承诺所以不敢回信,便想着用一种方式履行诺言?
就比如……帮他解决了这次的匈奴来犯。
谢守均蓦地失笑一声,夜色下那凛凛挺拔的身躯坐在长椅上,眉宇之间缓缓舒展开来,一双寒星剑眸露出点点稳重又温和的笑意,令那张在战场上冷冽刚毅的面庞,都变得柔软起来。
或许,这一次的新年,他可以回京了。
他想见见他了。
……
远在益州的谢承泽,丝毫不知自己被建帝和李相这两个老东西给造谣了。
甚至还在很快的将来,成为了大草原上各匈奴部落家喻户晓、令娃夜啼的……恶毒狠辣的玉面鬼王二皇子。
彼时的他,已经风风火火地开设起了火药工厂,并寻找到了不少有数学天赋的工匠,让玉稷山的挖山进度又快一截。
而岷江的枯水期,也终于到了。
是时候劈江了。
高低宽窄的缺口,高低宽窄的河道
这一日,谢承泽回到江都县,找到了梁万达。
彼时梁万达正在焦头烂额地处卷宗,只因为枢密使沈大人突发奇想,要帮他解决益州积压已久的陈年旧案,还特意每天坐在案台边监督他,手把手教他怎么判案。
可怜他一年近半百的老人,每天睡醒看到堆叠成山的卷宗便是两眼一黑,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所以在谢承泽来时,立马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哭鼻抹泪地飞扑了过去,“殿下!我的二殿下!呜呜呜您终于来了!下官好想你啊!”
谢承泽略带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抬头正好和沈渊的视线对上,目光触及的那一瞬,男人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即脸色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谢承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后转身对着梁万达道,“老梁,收拾收拾咱们的人,该准备劈江了!”
梁万达闻言茫然抬头,“啊?二殿下,真要劈江啊?”
“不然呢?当我跟你开玩笑呢?”谢承泽小手一挥,示意他立马去安排。
当初梁万达在与卖粮的商户们交接时,透露了一句益州要挖山挖河,有经验的商人们能够立马嗅到商机,对益州商货的缺口心中有了个大概。
所以过去这两个月里,陆续有不少外地商户入驻益州,开始往这边输送物美价廉的商货。
就比如挖河道的铁锹、运河沙的木船、装运石头的竹篓推车等等,都是未来几年益州必不可缺的硬货,十分适合用来打开商路,在益州这边稳扎稳打起来,建立新的商户势力。
而物资充盈起来、货币链也开始正常运转的益州,这时候想要下水劈江,便不再成为难事。
听说要劈江了,暂住在江都县的学子们,也纷纷扔下书,跟着村民们一起出动,来到了岷江与江都平原的交界处。
据梁知府说,从这里开始劈江,最是合适。
学子们到时,河工们已经挽起裤腿下了水,按照工头所吩咐的,用手里的铁锹开始挖掘河沙,运送到与玉稷山河道口相持平的西边位置。
“不是要劈江吗?怎么都在挖河沙啊?”有学子不禁疑惑。
他们私底下琢磨过,这所谓的劈江,应当是用之前挖山时留下的石头,在岷江的河道中央堆砌出一道石头高墙,将岷江的洪水硬生生分流成两路,然后其中一路的江水会经过玉稷山被挖出来的河道口缓冲,化作灌溉水源流入江都平原,再将这条主河道挖掘出数条分支河道,供以各个县城灌溉田地。
但是他们过来一瞧,却发现河工们都在挖河沙,而不是堆砌石头高墙。
见梁知府也在,有学子不禁上前,微微作揖后问道,“知府大人,可否为我等解惑呢?”
卞阳春等人也在,纪颂华也是上前一步,问道,“是啊,为什么是挖河沙?小生实在不明白这与劈江有什么关系。”
直到现在,他也觉得劈江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就连学子们讨论出来的堆砌石头高墙进行江水分流,他也觉得可笑至极。
山洪爆发之时,江堤都会被冲垮,区区石头高堆怎么可能会挡得住山洪?
见众学子多有疑问,梁万达轻咳一声,拍了拍手喊道,“小朱,你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