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扯了扯嘴角,歪头躲开脸侧的透明丝线。院内纵横交错拉满了这种?透明的丝线,其上缀着一连串晶莹的液体,料想应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毒药。
之前他已然吃了一次痒药的哑巴亏,这次断然不会再此落网。
沈筠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直接烧毁这些丝线,太扎眼了,偷闯人?家屋子哪里有大摇大摆的道理。
他身?形轻盈而?迅速,时而?踮脚抬头,时而?弯腰抬臂侧头,每一次都恰好?躲开身?边的丝线,逐渐逼近寝殿。
于他来说,难度系数虽不大,但实在令人?倍感烦躁,像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似的。他现在颇为后悔,恨不得敲醒先前那个想当一把正人?君子的自己。
沈筠跪地下腰缓缓向前移动,眼睛看着丝线从下巴上方到鼻梁上方再离开头顶。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完,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他脚下的一块石板开始下陷,一连串齿轮转动的声?音随之而?来。
他正欲从上方离开,数千根针从四面八方射出来,彼此之间以电能连接,织成了张蓝紫色闪电虬结的大网,兜头罩下来。
与此同?时,脚下地面开裂,泥土飞快下陷,从裂开的洞里往下涌。
满院春花被泥土连根翻起后掩埋,花瓣七零八落混在泥土里好?不凄惨。
裂痕仍旧以势不可当的速度扩大,墙角一排排竹子应声?倒下,不复挺拔。土黄的灰尘浮动在空气里,上下翻腾,方才还春意盎然的院子顷刻间毁于一旦。
沈筠扫了一眼脚下,轻轻一跃,手里雪白长鞭再现,破开空中的尘土,凌空甩出。这一下他凝出了十成十的力,半分没有保留,鞭法凌厉,带动空气发出嗡鸣的声?响。这一鞭上可劈山,下能断水,寻常法器只有被毁坏的下场。
然而?意想当中电网破散开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那张以闪电织就的网竟然完好?无损。蓝紫色的电流流窜其间,发出滋滋的声?音,威力丝毫不减。
沈筠不禁诧异,他轻挑眉头:“哦?有意思。”
既然毁不掉,那就打包打包扔了。
他召出长剑,脚尖一转,稳稳落于剑上。随即手指翻飞,带起一连串绿色的涟漪,不过眨眼间数条藤蔓拔地而?起,疯了似的生长,又?于顶端互相连接,牢牢将那张电网网住。
沈筠摘下藤蔓枝头的一朵红色小花,轻轻一吹,花瓣散开,随风飘扬而?去。
再回头,寝殿已然下陷,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泥土不断往下流,证明方才存在过。
沈筠颇为无语。
他丝毫没有犹豫,纵身?跃入深坑。
身?子刚到半空,腿就被拽住了,沈筠转头看见一节眼熟的雪白长鞭,顺着长鞭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沈筠:“……”
“谁都能取代你,没用的东西。”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魇撕裂时空重新席卷而?来,叫嚣着,企图将他吞没。
沈筠记不清了,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反驳。
禁闭室的空间很小,四面都是?墙壁,没有窗户,也不会有半分光亮。
黑暗,入眼全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
焦躁、恐惧这些负面情绪接二连三从角落里蹦出来彰显存在感。
沈筠一口咬住手腕,偏头一扯,撕下一块血肉。疼痛稍稍掩盖住叫嚣的焦躁感,他连扑带爬,爬到墙角,抱着头瑟瑟发抖。
四周空得厉害,丁点声音都能被放大,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厉害,以至于他连呜咽声都不敢发出,死死咬着腮帮子。
“老鼠才会缩在墙角,你是?吗。”明明该是?疑问句的,可她却用的陈述的语气,仿佛笃定?了沈筠如?她口中所言,是?躲在阴暗角落,被人?发现后只会吱哇乱叫的——老鼠。
泪水接连不断涌出,沈筠抱着头跌跌撞撞往前扑,下意识窝到墙角的床下,死死抱住床腿,企图得到片刻的安全。
耳边冰冷刺骨的声?音没有了,他安全了。
安全?不,床底下不安全!他会被拖出去?他被拖出去过吗?
那哪里才是?安全的?
光线!他记得他看到过光线。顺着狭窄的缝隙望出去,他看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靠在她怀里,一面冲着她乖巧地说:“妈妈,为什?么不把那个废物处理掉?”
一面恶毒地透过缝隙望向他,轻蔑一笑。随即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毒蛇死死咬住,呼吸被扼制,毒液顺着血管流入体内,麻痹神经?,渐渐失去知觉。
在最后一刻,沈筠松开了攥得紧紧的手,雪白的手心里是?四个连在一起的伤口,触目惊心。
眼泪从眼角划过脸庞,彩色的斑块在他眼前扭曲挤压,一瞬又?被吸干色彩,变得灰暗,沈筠闭上了眼睛。
……
“怎么就和附骨之疽一样甩也甩不掉呢。”沈筠轻轻呢喃。
他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毫不犹豫挥剑斩断那节长鞭,又?弯腰扯下缠在腿上的剩余部分,嫌脏似的掸了掸腿上并不存在的土,提剑走向那个冒牌货。
他将长剑朝那个“沈筠”抛出去,随即灌注灵力,双手并指向身?后展开,数十把长剑分身?凭空出现将“沈筠”包围,随着他手指一抬,齐齐发动攻击。
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随着绿色的涟漪出现,五条藤蔓拔地而?起,分别缠上“沈筠”的头的四肢将它死死固定?住,数十把长剑依次从它身?体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