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昙点点头:“也是,萍水相逢罢了,若不是我张口便指了心魔出来,也许他也不会一时情绪激动,冲动之下……不过话说回来,我总觉得这个谢衣有点儿不太对劲。怎么说呢?他如今这副样子,有点舍身的微妙感觉,匆忙离开也是,生怕自己牵连到我们……是我的错觉么?”
缙云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其实,他们见到的谢衣,漏夜独自离开的谢衣,颇有几分他当年前往乱羽山,存着必死之心斩杀魔物的样子……
只是这话……他低头看了看芸昙,到底一字未提。
又稍坐片刻,芸昙率先从缙云怀里坐起身撤了阵法,缙云也一并起来收拾了一番东西。
芸昙拍了拍手,再次看向谢衣离去的方向:“他想躲开,可惜了……先不说我对他口中的族人有些兴趣,便是那心魔也是绝不可能放过的。”凭着芸昙对魔的气息力量的敏感,寻找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心魔的踪影,着实是件不甚寻常的事情,不知是谢衣所说的族民时代居住之地的特殊,还是那被心魔附身的族中圣物的影响。这么久以来吗,寻找心魔之事好容易在谢衣身上寻到这一点儿头绪,哪里可能就这样把他放走了?早在默默吃着烤饼的时候芸昙就暗暗地汇了一缕灵魂之力附在谢衣的衣料边缘之上,这会儿虽然他已走得不见踪影,但凭着这点儿力量的牵引想要找到这个人却是极容易的。芸昙的灵魂之力十分特殊,不是谢衣熟知的灵力,又只有极少的一丝,甚至因担心与魔气相克碰触到他容易被察觉特地只附在了他不易被碰触到的衣裳最外层。果然,谢衣没有察觉,但芸昙却能感应得到。
两人,尤其是缙云再次收敛了气息,一路沿着芸昙感应的方向而去,走得不算快,毕竟还不急着跟特地想要独自离开躲开他们的谢衣相见。
只是,变化来得太快。
芸昙感应的方向上,骤然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虽然缙云和芸昙两人都没有灵力不会法术,但多年游走下来,常与妖类精怪打交道,对灵力早已十分熟悉敏感。当同时在前行的方向上察觉到这点时,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灵力传来的方向疾行而去——
强大的灵力波动,伴随着耀目的法术光芒,分明是隐隐透着生机之力的法术,在荒凉而深沉的沙漠夜色之下却显得越发的慑人。
当缙云和芸昙赶到的时候,便看到先前还一起烤过篝火的谢衣正与一个身着厚重的黑色曳地长袍的冷肃男子缠斗。只是,那黑袍的男子虽然攻势凌厉却似乎没有下什么狠手,而谢衣……更是多半防守而已。两人的实力相差明显,而那黑袍男子虽然下手并不狠厉却也显然比颇有顾虑束手束脚的谢衣要强大许多,眼瞧着谢衣便要被捉住。
下一刻,法术碰撞的巨响声中,只远远瞧见谢衣对那黑色长袍的男子说了些什么,面带悲色周身灵力一动,竟像是要——
原本已经赶到附近了的芸昙与缙云对视一眼后运足了力气朝谢衣急冲过去却是微微偏了一点方向,而缙云从背后抽出他甚少动用的青桐,一边直冲向谢衣和黑袍男人之间,一边毫不犹豫地一剑挥砍过去,仿佛一声隐隐的凤鸣滑过,一股强大的剑气从青桐剑锋之中飞射而出,在差了一点儿就要闭上眼睛的谢衣和正欲匆忙阻止的黑袍男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竟是一剑击碎了因法术碰撞而层层荡开的气流,继续向前,强硬地逼退了正要伸手的黑袍男人,也让谢衣一惊之下骤然打断了正在凝聚的法术被剑气的气流震得后退几步,正正撞在随后疾行到他身后正要一手扯上退后了几步的他的衣领的芸昙的手掌,随后身上一紧竟一个不防直接被腾空拎起,甩到十几步之外的沙丘底下。
一阵天旋地转,被甩趴在地上的谢衣略有些狼狈地从沙丘旁撑起上半身,却并未能站起身来,而是半跪在地上猛地呕出了几口鲜血,抚着胸膛剧烈咳了起来。
紧随其后站到他身旁的芸昙低头看了看谢衣,一眼就瞧出这是强大的法术被骤然打断受了反噬,应当已经伤及脏腑经脉,着实不轻。不过比起让他完成那个瞧上一眼就知道后果的法术,嗯……还是如今这个脸色煞白抚胸吐血的模样要好一些。
缙云一剑逼退两人后,很快也凑了过来,倒是没有跟芸昙一起站在谢衣身旁,而是挡在了两人身前,手中握着青桐长剑,周身气势尽数放开,强大的战意和剑意直冲对面的黑袍男人而去。
待方才那一剑引起的动静和风沙终于平息下来,沙漠之中独自一人站在一边眼光深邃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却明显在救谢衣的芸昙和缙云,又瞥了一眼艰难地要从地上站起身的谢衣,紧抿着嘴唇一字未说。
芸昙瞥见他方才看向谢衣的那一眼,挑了挑眉。
嗯……庆幸谢衣方才的法术没有完成的,不只是她和缙云啊……
只是芸昙捕捉到的这黑袍男人看谢衣的目光虽然短暂却十分复杂,有愤怒,有不满,不责怪,也有压得极深的担忧和……慈祥?
“咳咳……”谢衣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了身,看到自己身旁的芸昙,和挡在前面的缙云,多少有些意外。只是看向那黑袍男人时,仍是忍不住低声一叹:“师尊……”
谢衣声音虽然极轻,几乎是咬在口中,但靠得最近的芸昙出于对缙云的信任在这个眼瞧着算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担忧眼前的“敌人”,精神一直集中在观察上,黑袍男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谢衣站起身后她不免就多分了几分注意力过来,刚巧……凝神听到了谢衣口中的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