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下了班也过来了,公安还没有放人的意思,两人一起在办案大厅旁边的椅子上等了很久。
已经十点,闻途觉得头晕脑胀,深呼吸了一下对何念说:“阿念,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不会有事的。”
何念道:“我还是不放心,他不会被拘留吧?”
“凡事都要讲事实和证据,公安不能平白无故抓人,我怀疑路逸之那个当事人是被买通了,故意撒谎要陷害他。”
何念难以置信:“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闻途说:“你别担心,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等他。”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何念劝回去了,自己守在这儿等路逸之出来,他知道这次无妄之灾都是因他而起。
挂钟的指针不停跳动,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心慌。
等待的这几个小时内,犹如受刑一样煎熬。
直到凌晨将近一点钟,审讯室的门才打开。
路逸之走了出来,面色憔悴,闻途急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心急如焚:“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路逸之说:“放心,屁事都没有,嗐,公安局一日游,也算一次特别的体验了。”
他们离开公安局,暮色深沉,树枝拂动着捎来一阵凉风。
闻途坐在长椅上,望着脚边几片萧索的落叶,很久没说话。
是路逸之先开的口:“我之前接的一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案子,我不知道当事人在做供述的时候隐瞒了事实,没想到他突然翻供,还诬陷说是我教他的。”
“他应该是被收买了。”
路逸之眉头一紧:“你觉得是谁?”
“不好说。”闻途分析道,“不一定是公安的人,对方可能动用钱和权势,串通嫌疑人,又托关系催公安立案和拘传,无从得知对方的身份,但一定和那帮凶手脱不了干系,这次是他们给的警告。”
“我又没犯罪,清清白白,最多也就抓我去问话,吓唬一下,我不信他们能把我关进监狱去。”
“逸之。”闻途攥紧了拳头,唇齿轻颤着缓缓说,“我想放弃了。”
路逸之瞪大双眼,噎了半天,佯装没听懂:“说什么呢,放弃什么。”
“我不想查我爸的案子了。”
他倏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大声道:“闻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已经看到希望了,腾山,天明,你找到他们那么多线索,幕后主使欧阳铭也被你揪出来了,你现在要放弃,那我们做的努力算什么?你是怕了吗?”
“是。”闻途诚实地回答。
“你不能对司法失去信心,坏人只是几颗老鼠屎,京市公检法又不是那几个人的一言堂,更多的是正直善良、为人民服务的好官,我们去找人帮忙行不?肯定会有人帮我们的!”
闻途垂着头,孱弱的呼吸抖出鼻腔,他无助地摇了摇脑袋,语气苍白:“我不怕他报复我,他就算把我弄死,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可现在……他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了。”
路逸之倾身过来,握住他的肩膀说:“他在挑你的软肋啊,他知道你不想连累别人,这是对方的诡计,你掉进坑里就完了!”
“逸之!”他推开路逸之,声音撕裂进夜风里,被火炙过一般干涩得厉害,“他昨天打电话威胁谌意,今天又把你关了将近十个小时,那明天呢?他还会对我身边的谁下手?我的其他朋友?还是我妈?他想让我担惊受怕,只需要动动手指,我不是他的对手,我认输了。”
路逸之眉梢抽搐了几下,一时哑口无言。
闻途抓紧了长椅边沿,指甲死死嵌进受潮的木板里,心跳很沉重地拍击着胸腔。
“放弃吧,到此为止……”
他全身脱力,闭上眼睛想就这样睡过去,什么也不要想,可是睁开眼还是逃不过血淋淋的现实。
“我爸死了五年了,就算查清真相,他也不可能重生。”闻途双目空洞,没有了半分神采,“我们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讨要一个真相,谋求一个答案,换取心安理得,又或者说,为的是那句常被法律人挂在嘴边的正义,这些有多大价值,所谓的正义到底又是什么呢?”
他的问题随着一缕风飘进苍茫的夜色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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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威胁来电后,谌意谨慎了很多,他将手机和电脑上的相关文件删干净,把收集的线索都转移进新的u盘。
在此后长达一个月内,他安分守己,认真干着日常工作,也不在办公室打盹了,表现得无比听话。
未知电话也没再来过,但谌意觉得院里每处摄像头都像一只阴冷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视奸他,时常会让他毛骨悚然。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的乖巧引起韩主任的欣慰,安澄继父的案子移送到检察院后,竟然如愿派到了谌意手上。
谌意成为承办人,和安澄往来更多了些,小姑娘和他之前有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信任和默契。
那天,谌意在伏案写文书,办公室传来齐乐青的疾呼:“安大洪来了!”
谌意头也没抬:“是安大洪,又不是特大洪水。”
齐乐青说:“他在下面闹事,喊了几个帮手在门前拉横幅,还扬言要开叉车来创飞检察院大楼。”
“不是,他要开什么创?”谌意往窗外一探,顿觉无语,“我请问呢,走,去看看。”
精神处刑
谌意下楼,见安大洪正和保安叫板,身后还围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抢老子的横幅干什么,你个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