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惩罚,是考验。”
“那上天为什么要考验我?”
小小的孩子缩在他的臂膀中,虚弱的语气,透着不确定的疑问。
李明夷的手,温柔地撩起他的额发,仿佛想让他看得更加清楚:“老天爷是很忙的,所以它只会考验了不起的人。”
小虎歪过脸,疲惫的眼神带着些不敢相信:“我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吗?”
李明夷将他的上半身慢慢放下去,低头看着那被病痛折磨得瘦削的小脸,用拇指轻柔地抚去他额头细密的汗水。
“会的。”他的声音温和而郑重,伴着臂弯中的小小孩童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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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场大雨,落在陈留城的另一端。雨水如注地从太守府的匾额上流下,落地淅沥不尽,将本就庄肃的议事厅衬得愈发空静。
太守郭纳负手站在厅前,衣衫被风雨吹得紧紧贴服在身上。他只做不觉一般,目光深而远,望着黑云摧城的北方天际。
身后,有人捧了大氅来。
劝谏的声音,克制而恳切:“雨水不绝,百姓不得安生,正是要紧关头,郭公当保重才是。”
郭纳却只是挥一挥手。
“老夫如何不知民生艰难。”他的眉头紧锁,“自年初老夫被任命为陈留太守,这天便仿佛变了。伯瞻,你在陈留数载,可曾觉得往昔有如此艰难之境?”
“天数之变,实非属下这样的庸人可以参悟。若说往年,的确是太平许多。然则,也正是陈留时运不顺,圣上才特意授您于此,委以重任,以重整民生。您更当保养好身子,以备万一啊。”
回答他的,是陈留功参军事谢敬泽。他看来已有五十上下,面对比自己年轻几岁的长官,却毕恭毕敬,没有一丝倚老卖老的嫌疑。
这话说得很中肯,也很中听。
郭纳久久地北望,看起来并没有因此而宽心,眼神反而更加凝重。
“陈留在黄河以南,却比江南更靠近北方,往西又是通往东都的要道。圣上此举,既是看重老夫,却也让老夫心惊啊。”
改易太守,算不上太起眼的政令。
但眼看朝中动荡迭生,边地那几位又一向野心勃勃,把他部署在陈留这个重地,不啻于将他摆在众目睽睽之下晾着。若是万事太平,那也就罢了。可若……
大风掠过,仆人手中的氅衣被吹得哗哗作响,郭纳仰面看着天际黑压压的云,目中似乎已经看到了晦暗的未来。
“郭公所言极是,不过以属下之见,既然如此,则是天降大任于您。属下虽愚钝,也愿为郭公及陈留百姓效犬马之劳。”谢敬泽的语气仍恭顺奉承。
老狐狸,惯会逢源。
郭纳在心中暗骂一句,却也未说什么。到底,上头神仙打架风云莫测,落到了下面,便是狂风暴雨啊。
他拢了拢衣裳,最终只道:“愿这雨早些停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场雨足下够了十日,才在芒种当日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