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炀紧随其后,一路顺着煞团的踪迹往下探寻,这看似狭窄的水道竟然深至数十米,两个小球飞快地钻进湖底的一个洞口消失不见。
他思忖片刻,也跟了过去。
可就在他俯身探入洞口的瞬间,眼睛扫进洞里,一下对上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那双眼悠悠泛着荧光,在黑暗中眼都不眨地看向自己。
下一秒,湖水微动,蒲炀似乎看见它两侧漆黑粗大的触角略微晃动了下,一阵极大的不安在心底升起,蒲炀几乎是在瞬间就猛地后仰退了出去。
而在他刚刚俯身的洞口,比之前两只凶煞全身还要庞大的触角扫过岩壁,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周围的石壁全部碎成了粉末。
这下蒲炀得以看见它的全貌,一只乌青的庞然大物横亘在湖底两侧,毛发在水中肆意飘荡,触角延伸不知道多远,两只蛛煞缓缓地从它腹腔爬出,对比下来显得它们像两只小虾米。
这才是这地方真正的霸主。
那双饱含威胁的绿色眼眸,此刻还在静静地盯着自己。
蒲炀和它对视片刻,想着是先硬刚一波还是先上去报个信。
脑海中燕北声的声音突然出现,带着点儿懒散的笑意:“蒲老板,地质勘测结果怎么样?”
蒲炀语气平平回了几个字:“不怎么样。”
那边再没有回音,不多时,一抹暗红浸入湖底,蒲炀看见立于自己身旁的燕北声:“怎么下来了?”
“来看看到底这下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你乐不思蜀,”燕北声视线从煞物的头部扫至边侧,“啧”了一声,“难怪不得,都不愿上去了,你喜欢这样的?”
……这是重点?
蒲炀静静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瘫着脸说了个“不”。
燕北声“哦”了一声,又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那头煞物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被别人忽视的一天。
也可能是太过震惊了吧,这头凶煞径直向两人砸了块硕大的岩石,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两人轻飘飘躲过,燕北声这才给了它一个正眼,还是笑意吟吟的模样,随意道:“既然你不喜欢这东西,干脆把它也处理掉?”
那头凶煞闻言,怒火横生,瞬间暴起,数十条触手争先恐后地朝两人扔着巨石,地基摇动,蒲炀甚至隐隐约约听见了石壁破裂的声音。
燕北声侧身躲过一块岩石,便于姿势,在蒲炀耳边小声道:“这东西出不来。”
这是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所以?”蒲炀侧脸躲过脸颊边的一块小石子,锋利的边缘差点在他脸上划下一道口子,闻言道,“我们就趁其不备直接把灵识偷走?”
不是抢就是偷,蒲老板向来秉持简单而直接的做事态度,燕北声不合时宜地笑了笑:“拿不走,我刚看过,灵识是被锁在这的,连同这头煞物一起。”
蒲炀看向他:“那……”
燕北声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看向那头狂躁不安的凶煞:“隔山打牛,借力打力,听过没?”
他俯到蒲炀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蒲炀没废话,点了点头:“你上。”
燕北声顶着煞物的目光,静静地往它身前放了对模样憨厚的蛊虫,和主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他眼睛虽然对着煞物,可话却是对那对小家伙说的:“反正都醒了,起来做做康复运动。”
等到蛊虫顺着皮肤钻进体内,煞物才明白这人口中的“康复运动”是个什么东西。
百爪挠心,生不如死。
它明明在水中,却如同一尾搁浅上岸的鱼,皮肤被蒸腾发热发烫,可内里却如刺骨寒冰,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流窜,水火交融,让它不得生不得死,却又生不如死。
整片湖水被这煞物搅弄得一塌糊涂,沙石烁粒和岩块如同被水下龙卷风裹挟,形成一股飓风,扫荡在每个角落,两侧的石壁不住地颤抖着落下砂砾,上千灵识哀歌哭泣,能活生生吵破人的耳膜。
可湖底的那个红衣乌发、俊美过分的人还是毫无动静,目光静静盯着那头煞物,声音不大地问了句:“怎么样,舒服吗?”
回应他的是更加疯狂的躁乱。
“这点程度都受不了,你被关在这儿这么久,又是怎么过下去的?”燕北声声音平静,待他似老友,聊天般的语气,“十年如一日,闲暇者堕落,思危者静安。”
“有人来到这里,把你的孩子杀了一次又一次,嘈杂的声音日日加大,可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像个废物一样,这种程度你又是怎么忍受的?”
燕北声看着这头凶煞在暴怒的边缘,眼眶通红地盯着自己,好像能滴出血来。
可他置若罔闻,反而饶有兴致地靠近了凶煞一些:“你被压在了这里多久?三百年,还是四百年?他是怎么告诉你的,帮他做完这些,他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
“醒醒吧,傻子,他现在就看着你受苦受难,根本没打算来帮你,至始至终,蒙在鼓里的只有你自己。”
燕北声的话音在暴乱嘈杂中落入它耳边,明明轻得要命,却如同细针一样扎在它心上,清晰可闻:“傻子,恨吗?想看看,他到底是谁吗?”
想啊,怎么不想,煞物被周身的痛楚烧红了眼,眼前的人偏生不自知地一把火一把火往上加,烈火焚身,终于,煞物控制不住地长嗥一声,自湖底奔向长空,两侧岩壁霎时爆裂开来。
湖底平石巨动,那些紧紧禁锢着煞物的磐石被猛地炸开,竟生生在甬道开出一道巨大的裂口,湖水成漩涡状急速转动,水位升高又降低,像是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