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如刀割面。
蒙将军半跪在马棚,只觉万念俱灰,仰头望天。
“这是天要亡我!”他的声音沙哑而绝望,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似是被命运扼住咽喉后的最后嘶吼。
蒙将军的妻子,神色慌乱却仍强作镇定,匆匆将年幼的孩子安置在一旁,裙摆随着她急切的动作扬起一阵尘土。
她快步上前,紧紧抱住蒙将军,“将军,不妨将实情告知押送的小头目,就说他们先是意图抢劫我们,或许……或许能保住你……”
蒙将军苦笑着,眼中满是无奈与悲凉,轻轻拍了拍夫人的肩,“夫人,你还未看透吗?这一路押送,他们对我们的手段,比对待普通囚犯还要狠辣数倍,显然早已被人重金收买。如今我失手杀人,恰恰落入那人陷阱,他怎会轻易放过我这条性命?可我若死了,你和止儿该如何是好?”
说着,蒙将军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紧紧抱住自己年少时亲自赢回来的娇妻。
如今不仅翻案遥遥无期,还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自己的妻儿今后又当如何?
蒙夫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伏在蒙将军怀中,放声大哭,哭声凄厉,“苍天无眼啊!为何要如此待我们!”
一旁,年仅三岁的小止儿,被这压抑而绝望的氛围吓得哇哇大哭,稚嫩的哭声在荒野中回荡,更添几分凄凉与无助。
风声、哭声交织在一起,这片荒芜之地,仿佛成了他们一家的绝境,看不到一丝曙光。
就在这一刻,苏夏自暗处稳步走出,步履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她的声音清脆却有力,在这萧瑟的风声中清晰可闻,“蒙叔叔,天无绝人之路。您难道还不考虑投靠六皇子吗?宫中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有心人编造的幌子。实际上,六皇子的贤能与抱负,远超众人想象。只要叔叔答应效命,我便有法子救下婶婶和孩子。”
苏夏说着,目光扫向一旁死去的官兵,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从他们僵硬的手中扯回那件被抢夺的大氅。
她动作轻柔,带着几分怜惜,将大氅小心翼翼地披在仍在失声痛哭的小止儿身上,而后稳稳地把孩子抱进怀里,轻声哄着,“止儿乖,不哭了。”
小止儿原本冰冷的身躯,瞬间被温暖包裹,他抽抽搭搭,努力止住哭声,还不忘惦记着娘亲,努着嘴,“不……哭,娘亲……不……哭。”
“你娘亲无事。乖乖,你都三岁了,怎么还是这般轻。”苏夏微微皱眉,掂了掂怀中的孩子,满心都是疼惜,。
蒙将军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一生清正廉洁,从未贪污受贿,只靠着朝廷那微薄的俸禄艰难度日。可这点俸禄,莫说让妻儿衣食无忧,便是给他们看病、好好将养都成了奢望。
“我答应你。”蒙将军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决定为自己和家人搏一条出路。
“但你要怎么将她们救出去?”
苏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自然是假死脱身。至于这两个官兵,找个地方埋了便是。只要把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就算他们失踪了又能怎样?茫茫荒野,谁又能亲眼看见是您杀了人呢?”
苏夏话音刚落,蒙将军与她对视一眼,二人就此一拍即合。
苏夏当即唤来影二,在这夜色深沉之时,奔赴乱葬岗。
踏入那阴森之地,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月光洒下,四周影影绰绰,仿若无数冤魂在游荡。
苏夏强压着心底的恐惧,只觉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惊悚之上,恍惚间,竟感觉有冰冷的人手在摸索她的脚踝,吓得她寒毛直竖,差点失声尖叫。
好在影二沉稳可靠,二人在这可怖之地一番寻觅,终于找到了一具女人和一具小孩的尸身。
随后,他们带着尸体匆匆返回。苏夏没有片刻停歇,在马棚里精心布置起来,一把火点燃,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整个马棚,火光冲天,映红了那片夜空。
待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火扑灭,马棚里只剩下两具焦黑、面目全非的尸体。
而与此同时,真正的蒙夫人和孩子,已在苏夏的掩护下,悄然前往沈慕尘处。
天色尚早,黎明的曙光还未完全驱散黑暗。
沈慕尘就被院子外传来的嘈杂动静从睡梦中惊醒。他刚要起身一探究竟,房门便被小声推开,苏夏带着蒙夫人和孩子走了进来。
“人我救了,先安排在你这里吧。”苏夏喘了口气,将孩子放到他的床上,让蒙夫人坐在一处。
沈慕尘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结,满脸的不悦,“怎么安排在我这?侯府是没地方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衣衫,眼中满是困惑与质疑。
苏夏上前一步,耐心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继母发现,转而要挟你吗?再说,如今苏府之中,有谁敢轻易为难你?相比之下,还是你这里更安全些。”
沈慕尘微微一怔,旋即露出温和的笑意,亲自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递到蒙夫人面前,“也对。蒙夫人饿吗?可要用些膳?这茶您先喝着,暖暖身子。”
蒙夫人神色憔悴,眼中满是疲惫与惶恐,见沈慕尘这般周到,忙不迭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不了,在您闺房之中已是打扰,怎还能再劳烦您招待。我……我实在是……”
苏夏见状,赶忙上前一步,亲昵地挽住沈慕尘的胳膊,“婶婶说哪里话,他呀,可是我未来的夫君,这有什么好见外的。您安心在这儿歇着,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起开!别这样挽着我。"沈慕尘一把拍开苏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