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槿主动朝那女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只是过来看看,无需特别关照。
陆昀却是神情认真,温和有礼地唤来近处的衣博士,让他取下秤架上的衣裙给沈沅槿试穿。
沈沅槿本欲拒绝,但见陆昀十分坚持,从衣博士手里接过了那身衣裙后便抱在怀里催促她去楼上试试好不好看,忽觉他这样认真的样子可爱极了,便从他手里取来那衣裳,自往二楼的试衣间去了。
此处卖得独有女郎的成衣,因二楼多是试衣间和卖诃子的,故而并不让男郎到楼上去,只可在楼下等待。
精美的华服不比现代的衣裙那样方便易穿,沈沅槿用了近一刻钟方褪去自个儿身上的衣裙,穿了这身新的下楼。
不独天青色和藕荷色,这嫩鹅黄亦极衬沈沅槿白皙的肤色,穿在她身上不知是人为衣添光,还是衣为人添色,那衣上栩栩如生的绯色山茶与她洁白胜雪的肌肤交相辉映,秋日清风的穿堂而过,拂动那轻柔衣料和她发上的通草牡丹,那一瞬,于陆昀而言,光艳动人四字亦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陆昀怔怔看她迈下最后一级台阶,人到他跟前了,他亦未能全然回过神来;直至沈沅槿唤他一声二郎,问他可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什么。”陆昀有些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脸红耳热,暗暗滚了滚喉结,复又开口道:“这身衣裙你穿了甚是好看,便买下来罢。”
那诃子裙很是好看,贴合身材,经沈沅槿这样一穿,比放在秤架上时又要吸睛许多,沈沅槿上楼换回先前穿的衣裳时,又有几位女郎围住柜台处的衣博士问价和询问工期。
沈沅槿将自己的尺寸报给衣博士,陆昀付完定金,执她的手出了铺子。
这一日,除沈沅槿的这一单外,那诃子裙另又卖出去三套。
诃子裙的定价高,沈沅槿前面不过排了两单,第一单已快做好了,赶在休沐的前两日,陆昀下值后亲自去铺里取了回来,吩咐引泉送至浣衣房,交代婢女洗净晾干后拿栀子香熏好,再送去郡王妃屋里。
一晃三日后,陆昀下值归府,将马儿交给小厮牵去马厩,迈着大步直奔沈沅槿的院子而去。
辞楹等人约莫是被沈沅槿放出去玩了,这会子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陆昀拾阶而上,自己推门了信步进去。
沈沅槿听见响动,抬眸看向陆昀,而后起身走到他身前,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阿娘派人来传了话,道是阿昭和魏二郎今日来府上共用晚膳,吩咐我和二郎一同过去用膳。”
她口中的魏二郎便是陆昭的夫君魏凛。
魏凛乃保龄侯嫡长子,因保龄侯府大不如前,族中独魏凛一个争气的高中进士入了翰林,后又升任正六品下的承议郎;当初魏凛为求娶陆昭,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处处殷勤周到,且又在陈王夫妇面前立下永不纳妾取小的誓言,陆昭为他的“真情”所动,央着陈王夫妇应下这门婚事。
陆秩观他待陆昭一片真心,又是难得的可造之材,思量再三,终是答允这门婚事,待交换庚帖、下过聘后,两家定下婚期。
陆昭虽年幼沈沅槿一岁,现下已是有了女儿的人。
当日,魏凛和陆昭夫妇携了女儿魏瑜一齐过来王府。
徐婉玥将才刚满了周岁的魏瑜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轻哄着,见陆昀和沈沅槿进得门来,笑着命身侧的婢女去厨房传膳。
数名婢女提着食盒进房布膳,徐婉玥吩咐乳母抱了魏瑜下去喂奶,极开明地叫沈沅槿和大郎媳妇不必侍奉用膳。
钟鸣鼎食之家素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陈王府亦不例外,一大家子坐在一处用过晚膳净了手漱过口后,婢女媪妇撤下杯盘碗碟,开窗透风。
徐婉玥饮下一口清香茶汤,看向屋中众人启唇道:“明儿是休沐,后日又是圣人千秋,宫里下了帖子,圣人邀宗室和三品上的人家往骊山去秋狩,夜里便在华清宫安歇。”
魏凛娶了陆昭为妻,保龄侯府与陈王府结成姻亲,亦在此次受邀之列。
是以徐婉玥一语落地后,魏凛便提议明日前来陈王府处汇合后,一道去骊山。
陆秩膝下独陆昭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是愿意,徐婉玥那处更不必说,今日安排这顿晚膳便是为着这桩事,只是她还未及出口,魏凛那厢先提了出来。
陆昭陪着陈王夫妇说了一阵子闲话,待到外头天色黯淡下来,辞别厅中众人后,同魏凛离了陈王府。
此番外出只需在行宫留宿一晚,带一套寝衣和衣裙便足够了。沈沅槿盘算一番,自去螺钿檀木衣柜里寻了套藕荷色的衣裳出来。
陆昀过得不比沈沅槿那样精细,除衣物外,无甚要带的,索性去帮沈沅槿一起拾掇东西,问她明日穿什么。
沈沅槿尚未思考到这个问题,手里的动作稍稍停顿,冲人摇头。
陆昀凝一眼那案上未及收进衣柜里的嫩鹅黄刺山茶的诃子裙,转而将目光落在沈沅槿的面上,勾了她的纤腰握在手里,扬唇浅笑道:“沅娘既想想不出来,那便穿前些日子新买的那件如何?明儿我骑了霜白骓去,正好与你相配。”
白色百搭,他倒会说。沈沅槿伸出葱白的指尖点了点陆昀的眉心,轻张丹唇嗔怪他道:“依我看,相配是其次,二郎特意为我买的衣裙,想看我穿它才是真。”
女郎的指尖触及皮肤的那一瞬,陆昀眉心发痒,心里亦生起一抹痒意,旋即抓了她的手在自己掌中,递到唇边,垂首吻了上去。
“现下有更要紧的事做,待会儿我替你收拾也无妨。”陆昀胸腔起伏,一面喘着粗气说话,一面抱起沈沅槿往里间进。
身下是柔软的锦被,处在上方的陆昀褪去外衫,压低身形吻住女郎的唇。
轻车熟路地摸到她的衣带处,单手解去。
陆昀双唇下移,极温柔地亲吻她,直至尝到甜头,他方抬首,对上沈沅槿的清眸。
她像是水做的。陆昀视她如珍宝,于那厢事上亦极为顾及和体谅她的感受,从来不忍野蛮对待,一切以她为上。
沈沅槿迎上陆昀投来的目光,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给予他某种隐秘的邀约。
陆昀星眸微沉,手掌触上她的脚踝,积极回应她。
夫妻敦伦,鱼水之欢,不外乎如是。
翌日天将明时,陆昀因早起惯了,率先起身,自行穿衣束发后,唤人送来净面的热水,待到早膳前一刻钟方叫沈沅槿起床。
陆昀疼惜她昨夜劳累,上手伺候她穿衣洗漱,而后就跟块望夫石似的坐在一边的圆椅上,看媪妇给她疏发。
早膳过后,陆昀牵着沈沅槿的手一道奔出门去。
陆昀先扶她上了马车,而后便和魏凛骑马在队伍前头开路。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华清宫停下。
殿中的椅上坐了大半的人,独上首的龙椅和左右两侧的位置空无一人。
沈沅槿和陆昀因是小辈,便坐于第二排,陆昭夫妇坐于第三排的案几前。
那小几和矮凳皆是错落着放置的,倒也无需担心待会儿看不见梨园子弟的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