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洲死死盯着红照夜,只能更深地探测她的心灵。
这种探测不是能够轻松达成的,他不能探测一个陌生人,必须和对方交流过后,才能找到可供探测的缝隙。
所以和想要探测的人说的第一句话格外重要,最好能直击他们的心灵。
如果第一句话说错了,那么之后只能靠更多的交流寻找缝隙。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白洲对红照夜说,“你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你是个疯子,而那个小女孩傻得可怜,听从了一个疯子的命令。”
红照夜大笑:“不论我的精神状态如何,总比一个真正的异种要清醒,你觉得呢?”
白洲尽量遏制住自己的愤怒和憎恶,注视着她红得吓人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只是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惊慌失措地挣扎,因为你太害怕了,你害怕死亡。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是吗?从你十一开始,到进入游戏那天,再到现在……你只是一个拼命想要逃离死神阴影的可怜人。”
红照夜奇怪道:“我是吗?”
“你是。你就像所有的生物一样,惧怕死亡。你接受不了死亡的现实,因为它那么可怕,它使你失去最爱的人,也会使你失去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自己都不存在了,还有谁记得你爱的、你在乎的、你思想的一切?所以你那么害怕,你拼命活下来,这是你最强大的渴望,当然,这远远不够——”
他的嗓音猛地停止。
白洲那面目模糊的白纸五官展露出一个几乎扭曲的快意笑容,他找到了那条缝隙!
红照夜注视着白洲。
注视着他越来越扩大的笑容。
她眯了眯眼,因为看不太清他的眼睛——那是白纸构成的,弯曲的弧度反射着淡淡的光。
事情在下一刻发生了。
红照夜看到了场景是如何在悄无声息中转变,和他们打碎幻境的崩裂坠落不同,在白洲的控制下,一切变化是平静又迅速的。
变化发生时,红照夜的第一反应是来到夏无双身边,保证两个人在一起。
当广袤的草原变成一座城市,白洲微微一笑,对红照夜说:“我找到了你心灵的缝隙,你的……弱点。”
红照夜环顾四周:“这里?”
她根本不认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不是她世界里的场景。
白洲摇了摇头。
突然,就在两人旁边的高楼上,有人坠了下来。
薄梦焰刚从另一个幻境被甩出来,这时眼疾手快地扔出带有抓钩的绳索,深嵌进墙壁里,暂缓坠落之势。
“他?”看到薄梦焰,红照夜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白洲所指的弱点是什么,她下意识笑了,对白洲说,“你怎么会以为他是我的……弱点?”
和薄梦焰一起出现的,还有花铃。
少女伸展着肢体,倏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庞然怪物,挥动肉翼,朝薄梦焰扑去。
收取了白洲那么多异能后,红照夜觉得自己已经和王国建立了一丝丝联系,她能感知到,花铃不是白洲用颜料和纸笔创造的,她——它是一个真正的、属于它自己的异种。
更多的异种像是地狱列车上一样冒出来,潮水一样朝薄梦焰涌过去。
红照夜注视着那场景,薄梦焰在以花铃为首的怪物潮中奋力求生,她发现他其实注意到她在这里了,但是他并没有向她求救。
她拿出那支圆珠笔,准备帮他把那些怪物划掉,然而下一瞬,她和夏无双身边都涌出怪物潮,各式各样的嘶哑吼叫声震天。
红照夜闪身到夏无双身边,带她离开怪物潮,白洲的攻击很快攻了上来。
白洲是强大的对手,她无法兼顾太多人。
而薄梦焰……
红照夜忽然明白,为什么白洲会觉得他是她的弱点。
装有薄梦焰心脏的匣子还静静躺在她的包裹里,她和他之间是有交易的,她想活下去,他也是,他会奋不顾身救她,所以……
她也不会放任他这样死掉。
而她想要保护的人越多,在这属于白洲的国度里,就越受掣肘。
红照夜深深地吸了口气。
之前她是躲闪为主,因为和白洲直接对上并没有胜算,不如拖延时间让夏无双转移异能。
但是现在不得不转守为攻了。
正好夏无双也需要休息,转移异能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少女此时脸色苍白,额上冒汗,可怜巴巴的。
红照夜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叮嘱了两句。
她继续往夏无双身上叠加了两个防御异能,将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瞬移穿过怪物潮,直接来到白洲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这一圈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但很难说真正的攻击力有多少,因为他像是一个纸扎人一样,轻盈脆弱,却又好像柔韧得坚不可摧。
这么近的距离,红照夜能看到白洲那因脸部凹陷而越发扭曲的笑容。
红照夜也笑了,她压低嗓音说话,像是恶魔低语:“你有没有想过你那支笔为什么会到我手上?”
她收拳,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同时清晰看到白洲恢复正常的脸上,眼瞳猛地收缩了一下。
红照夜用生长出来的野兽般的利爪闪电般遽然划过他的咽喉,白洲咽喉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她低声笑着:“因为神明站在我这边。”
她猩红的瞳孔,倒映着白洲狰狞的神情。
哈!心灵的缝隙!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