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刘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快不行了…陛下…陛下快去看看吧!臣有罪,臣未能保护好虎骑监,请陛下治罪!”
言罢,黄崇再度下跪。
军制,校尉死,斩其司马,司马死,斩其军候,军候死,斩其都伯,都伯死,斩其队率。
然而骑军却无此制。
全因领骑之人往往第一个冲锋陷阵,太容易阵亡,所以刘禅一时倒也不知黄崇何罪之有,只下意识怔怔问:“他在哪?”
作为穿越者,他只继承了阿斗的部分记忆,却没有继承阿斗对身边人的情感,对这位表亲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感。
但无论如何,十来日的接触,勉勉强强生了些许亲近之感,也就勉勉强强算得上他这个穿越者在这个新世界里交的第一个朋友。
任何人听到一位新交的朋友突然不行了,大概都会像此时的他一样,脑子突然下懵的吧?
于是,当刘禅的意识再次回到自己大脑当中,却现自己已不知何时跟着黄崇穿越了重重军阵,来到了麋威身边。
事实上,他脑子里方才还浮现起那么些古怪念头:
如果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政治生物,那么如此多虎骑或重伤或身死,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先来看这位国戚皇亲,而应先装模作样慰问下其他重伤的虎骑?
然而他还是先到了此处。
本来的他,以为黄崇铠甲上十四五支已经被斩断的残箭,情状已经足够骇人。
等此刻见到那位面朝马革背朝天,整面后背被射得如同一只刺猬一般难以辨是人是猬的虎骑监时,他整个人是懵的。
——这真的是人?
任何言语都描述不出他此刻的震撼与骇然,画面的冲击力唯有他这个当事人才能清楚。
他在懵。
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真的是人?
带着疑问,他缓缓蹲下身去。
看着其人背上断箭,他想伸手去摸,又不敢去摸。
“威…”此刻的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实在不知到底要说什么,只喊出了一个威字。
在成都那座皇宫里,他可以从容地组织好语言,把董允、蒋琬辩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在前几日的军营里,他可以泰然地编排好话术,把将士们哄得慷慨激昂,血脉喷张。
但今日这一仗打下来,他已是好几次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麋威背面的铠甲上,挂了怕有三四十支残箭,从肩膀开始,到他的背阔,到他的熊腰,或者说猪腰,再到他的大腿,小腿,最后到他的…
刘禅整个人猛的一懵。
“脚…脚呢?”他怔怔出言,也不知到底是在问谁。
眼前这个几乎看不出是人是猬,几乎看不出是死是活,姑且称作人的人,右脚从小腿开始,除了一道整齐又骇人的血淋淋断面外空无一物。
“陛下…虎骑监…虎骑监舍马射箭,被虎豹骑追上…”黄崇说到此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没有必要再说,任谁都能看出来到底生了什么。
盯着那被一块麻布包扎住的血淋淋断面,刘禅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一阵无力又微弱的咳嗽声从他大概膝盖的位置传来,他猛的回过神来,很快又隐隐约约听到这位刺猬将军嘴里似乎在嘟囔些什么。
他赶忙俯身附耳去听。
然而许久未曾听见声音。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许久后,他直起身,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若有若无的嘟囔声又再度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