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洺还真没留意,他那阵子还在?因苏乙当着好些人面叫了声“相公”,心?里舒坦得不行,旁人的闲谈哪里入得了他的耳。
好在?市金涨价的事他本就知晓。
“这事我也闻得过风声,正想着趁这时?候,在?乡里赁个摊子好做生意。市金能?涨一回?,就能?涨第二回?,前后算下来?,倒不如赁个摊子直接按月交赁金省事。”
“赁摊子?”
苏乙睁圆眼睛,“不是说水上人赁不得……”
“我自有门路,托了人办此事,估计这几日也该有回?信了。”
周遭人多,钟洺没细说,他把杆秤拿出来?放在?一旁,“若能?办下来?,咱们?日后就有固定的位子摆摊,还能?自己竖个棚子遮阳。”
试问哪个在?乡里做营生的,没羡慕过那些有自己摊位的商贩,位置是固定的,放在?那里不会跑,想何?时?来?便何?时?来?,用不上争抢,且如钟洺所说,还能?不受日晒。
甚至于这些好处都是其次,关键在?于你常在?一个地方摆摊,主顾们?不必费心?每次都满地寻你,赶上那没耐心?的,打眼一看没瞧见你,常常就直接换别家买了,哪怕鱼获不如你的新鲜,虾酱味道不如你的好也不打紧。
有了摊子则不同,更易做回?头?客的生意。
此前他可?从没想过,自家也能?在?乡里有个摊子,要?知道好些村户人都没有,有摊子的基本都是正经的城中户。
钟洺见夫郎眼睛亮晶晶的,知他也意识到有个摊子的好,这还没牵扯到鱼税,待收鱼税的消息一出,怕是乡里的摊子要?供不应求。
水上人那么多,也不只他一个人有门路,好在?此番抢得了先机。
“那我先去四海食肆送虾酱。”
苏乙顿时?不为市金涨价而担忧了,转而开始操心?起别的,摊子的赁金肯定不少,钟洺托人办事打点门路,定也掏了一笔银子。
相比相公卖的鱼获,他靠虾酱赚的银钱还是太少,可?要?问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他一时?也想不出。
之前起意做虾酱,是因虾酱是船上常见的吃食,而且做虾网简单,捕虾子不用出海,也不用花大力气?,他一个哥儿完全做得来?。
乡里当然有不少别的吃食卖,与海产有关的有那卖生腌的、卖酱蟹的、卖蛎黄煎的,前两种他倒也能?学着做,就是味道不一定能?胜过其他人,就像他的虾酱在?圩集里有些名气?,这两样也都有滋味好的摊子卖着。
蛎黄煎要?用鸡蛋,水上人养不得鸡,鸡蛋全靠买,这门生意想都不用想。
苏乙在?心?里叹口气?,知晓这是自己见识太少的缘故。
钟洺不知苏乙心?中在?想什么,见苏乙要?走,从褡裢里摸出一串钱给?他道:“你拿着,沿路看看家里有什么要?添置的,直接买回?来?就是。”
因办了亲事,家里粮食不用发愁、油盐酱醋也都有,不过在?钟洺看来?,哥儿过日子比他细心?多了,有些以前他用不上的,家里自然没有,苏乙要?是想用,就要?额外?再买。
“我身上有钱。”
他把钟洺给的钱串子推回去,想了想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之前做针线一直借的二姑家的,我想着买两根针,几样常使的线,再挑些碎布头备着用。”
苏乙自觉不能自己做主,先问过钟洺的意思。
“这些我不懂,你想买什么就买,这些钱你也拿着。”钟洺把钱串子塞进苏乙手里,“二姑他们总说我花钱大手大脚,我想着以后家里的钱就全放你那里,你管着花销,我手上有个摆摊找零的铜子就够了。”
“这怎么行,哪有汉子手里没钱的。”
苏乙不肯收,这件事之前在?家里时?钟洺也提过,他当时?就摇了头?。
能?嫁给?钟洺当夫郎,他已觉得足够幸运了,有吃有穿有地方住便够他欢喜,哪里还能?拿起架子当家。
没成想钟洺就没丢下过念头?,趁这个当口又提起来?。
“你再推脱,一会儿那烦人的小吏看见,说不准要?疑我你我生分?,又要?来?问咱们?是不是装的一家子。”
这招对苏乙好用得很,小哥儿立刻停了动作,还心?有余悸地往码头?方向看一眼,钟洺瞅准机会,把钱串子丢进小哥儿的掌心?。
小哥儿若不愿当家管着钱,他也不会逼着对方去做,只是不愿苏乙手里短了花销,还要?犹豫纠结着找时?机开口索要?,为此他不得不“强势”一些,想着日子长?了,小哥儿应当就习惯了。
苏乙不得不收下,暂把铜钱搁进自己的钱袋里。
“那……就当先放我这,你要?是用就同我说。”
他问钟洺,“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也一起买回?来?。”
钟洺摇头?,他什么也不缺,倒是看到小弟后又道:“家里的橘子干吃完了,不妨再买点,也给?莺姐儿和雀哥儿捎带一包。”
苏乙记下,抱着虾酱坛子离开。
到了四海食肆,辛掌柜和他养的八哥鸟都不在?,苏乙省了客套,把虾酱交给?伙计,换回?上次送虾酱时?用的坛子,眼见伙计翻出一本册子,在?他名字后划了一笔才放心?离开。
别的字他都不认识,但认得自己名字的形状,是钟洺教给?他的。
这还多亏了名字简单,像是钟洺和钟涵两兄弟的名字,他见钟洺用树枝子在?沙滩上写了好几次,仍然会迷糊。
话说回?来?,成亲前他都不知钟洺识字,这在?水上人里可?是百里挑一,实在?是厉害极了。
想到自己相公,苏乙神色轻松,路过和钟洺吃过一次的馄饨摊时?想到,等满一个月他同辛掌柜结了账,就拿银钱请相公和小仔一人吃一碗。
“哥儿,要?点什么,过来?瞧瞧,我这摊子上东西全得很,针头?线脑样样有,还有各色花样子、碎布头?。”
苏乙正想买些针线,听见叫卖声难免被引了过去,蹲下身子看一圈,要?了一根缝衣针,一根更细的绣花针,深色、白色的棉线各一团,这些加起来?是十文钱,接着问绣线的价钱。
绣线是丝线,比棉线贵不少,一团比棉线少,还要?五文钱。苏乙有些不舍得,挑来?挑去,挑出最常用的四个色,劝自己这次买了后能?用上很久,算不得浪费。
碎布头?是线捆的,一包十块布头?,最大的也不过巴掌大,一包要?五文钱,这价格还算公道。
因不能?解开选,苏乙拿起几包看了看,挑了个颜色看起来?多些的,想着可?以给?小仔拼在?一起缝个沙包,他上次提过一嘴,说是想要?。
东西买全,花出去三十五文,不过心?里踏实极了,全数装好放进随手挎的竹篮。
又转去蜜果摊,买了两包橘子干,又是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