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吸了一口气,一点点慢慢从他怀里退出来,坐直身子,静悄悄去看他。
梁昀是世人说的冷面,终日端着一张冷如冰霜,不近人情的脸,他似乎经年累月都不会有过多情绪起伏。
他面色有些苍白,可他本来就很白。他眉心蹙着,可这日他本就被自己寻死惹得极不开心。
再多的就没了。盈时没办法从他面上看出他究竟有没有被自己撞疼。
可自己再是纤细瘦弱,也是一个成年人。
他一定是,强忍着吧……
果不其然,在盈时细心的眸光梭巡之下,果真瞧见了那人宽挺的肩胛后下一寸衣衫划破了一块,溶出拳头大小一块血渍来。
那处血渍混着雨水,淡了许多,映在他莲青色衣袍上时并不十分显眼,只是较之旁处略深了些。
盈时忽地觉得很闷,胸很疼。
从来她都觉得是梁昀欠她的,他欠自己的有许多,前世今生,他怎么也还不完。
便是上回他的一路相助,盈时也觉得,那是梁家亏欠自己的,那些朝廷上的敌对势力,都是冲着梁家来的。
她是被牵连罢了。
可是这回,盈时无法再骗自己了。
他这回,是为了救她受的伤……
这个认知叫盈时心里十分不好受起来。
酸酸的,胀胀的情绪在心里迅速蔓延,连带着她的鼻尖又跟着酸胀起来。
山洞里腥臭的泥,渐渐冷下来的风雨,一阵阵吹入她的鼻子,叫她浑身上下都跟着难受的紧。
她缓缓往身后退了退,掩住脸鼻盖住迎面刮来的冷风,忍住眼泪。
却不想梁昀察觉到她要后退,竟是压着她的手腕将她重新又拽向自己。
盈时才勉强离开的身子,一下子失力趴去了他胸前,离得太近,她耳畔都是男人胸膛起伏的声音。
她的鼻尖,充斥着他的气息。
梁昀语气冰凉,每个字都是缓慢而异常冷静,不疾不徐。
“你又想去何处。”
她没下来前,他好声好气哄着,说什么“我会给你交代,我会护着你。”
这下被捉到手里,他语气就变了,变得薄情寡义。
盈时解释,自己并不是想要走。
可却因为方才的那一撞,她鼻子又酸又麻,鼻音重极,未曾平息的抽泣声混着耳畔无休无止的绵绵细雨,说出来谁也听不清。
梁昀不太听的清,下意识地垂首靠近她,仔细盯着她微张的唇瓣。
倒是清晰听见那姑娘整齐洁白的贝齿划过粉红唇肉的声音,几番才勉强听清了她的话。
“受伤了……受伤了……”
她受伤了。
哪里受伤了?
梁昀眸光上下看了一圈,将她手脚肩头都快速检查看了一圈,最终凝在她的脸颊上。
方才尽力护她周全,可一个大活人摔下来总有护不及时之处。
她的右脸一侧不知何时被碎石刮出浅浅的痕迹。
细长的粉色血液在她腮边汇聚成条,伤口旁边还沾了一些黄泥碎石,看起来真的狼狈而可怜。
瓷白脸颊上的伤口像是一只鲜红的芍药花,被碾碎后的靡颜腻理。
天气闷热而湿腻,雨水滴滴答答响彻在耳畔。
人在这种私密的环境之中相处久了,行为举止都渐渐变得黏腻,而又凌乱。
他长眸微垂,凝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瓷白香腮。
最终指腹覆去那道红痕,摩挲着缓缓擦过,将她脸颊上沾染的泥巴碎石一点点慢慢擦去。
当真是怪异——她那脸十分看起来十分的小,不过巴掌大。可抚上去时全都是软肉。
像是熟透了的嫩桃,一捏就能挤出水来。
梁昀很快收回了手。
他道:“破了些皮,小伤罢了。”
盈时一顿,没明白自己说他受了伤,他却转头来摸自己的脸。却还是小声提醒他:“好像不是小伤,还在淌血啊……”
梁昀耳畔都是风雨声,越是狭小的山洞里,风声越是紧俏。他视线中是她眼泪的泪水涟涟,是她那张鲜红的唇瓣一张一合。
听她这般说,他心烦意乱的紧,不再理会她的娇气。
“许多人都在寻你,出去吧……”他恢复冷漠的神情,执意要带她不等雨停,宁愿冒着雨水也要淌出去。
雨水越下越大,孤男寡女,在这处隐秘角落里泡着雨,传出去着实不像话。该唤那群仆人来盯紧了她,一日十二时辰不错眼的盯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