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地图!
算是办完了差事,返程的路就轻松不少,孔修不免心中疑惑,问道:“大人一身好武艺,怎么是个文官?”
常晚风看了他一眼,“有何不可?”
孔修不知怎的,觉得常晚风返程的路上冷淡了不少,也没好意思问下去。
到了临城天已经亮了,虽然雨停了,但云还在压着。
分别之时常晚风思索了一会儿,看向孔修,犹豫过后还是问道:“在燕回山里,若是打到最后惹来更多土匪,你该当如何?”
孔修似是没想到常晚风会问这个问题,他抓了抓头,不知如何作答。
打的时候打红了眼,没想那么多。
“这就是北安王府精锐?”常晚风皱着眉,语气中情绪难辨,“你们比土匪还不得章法。”
“精锐……因为你们是江忱带出来的人,旁人喊一声精锐你们就觉得自己技高于人?”
常晚风声音不大,也并不严厉,可身旁的人都噤了声,“我能杀十人,但不能杀百人,这不是炫技玩乐,燕回山土匪规模上千,若是把人引了出来,不是所有人都像江忱一样有本事脱身。”
一向大条的孔修听懂了。
他们王府自家兄弟之间私下也总有较量,但归根结底江公子不是他们府上的人,精锐一评只是沾了光儿,他作为总领,先是因为自己在江公子那里偷了师而沾沾自喜,而后先入为主的认为世子要他们护着的定是纨绔子弟而显露两下身手,至始至终出来历练的都是他们。
孔修仔细回想,抬眼看到常晚风依旧湿答答贴在身上的衣裳时,面露愧色。
他失魂落魄的叹气……
“回去告诉姓江的……”常晚风翻身上马还想交代些什么,末了顿了顿,叹口气还是说道:“罢了,等我日后亲自同他说。”
他不知道江忱在北安王府半年都教了王府护卫什么,但说到底,还是他这半吊子师父失了职。
善恶是非总在一念之间,江忱剑法少时便有大成,少年得志最忌自大自负。
常晚风的平静是他心底的度,但阿忱还没找到衡量自己的度。
常晚风心想,阿忱要回来才行了。
孔修与赵邙二人开始在城口放粮,等着临城府衙派人来替。
齐天川正撑伞走进府衙内,便迎上了刚刚进门的常晚风,他眼睛瞪大看了看,似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即隔上一段距离就跪了下去。
“常大人!大人!”齐天川激动得发颤,“下官真是不知该如何作好!”
“齐大人莫慌,我这不是来了!”常晚风往前快步走着,就挂了个斗笠,衣袍紧贴在身上,上前去扶起齐天川,说道:“我来见你一面,就是为了让你安心!”
齐天川碰上常晚风淋了雨又吹风后冻得冰凉的手,立马喊到:“快去备热茶和换洗衣裳!”
常晚风挥挥手不以为意道:“齐大人不必多礼,义仓拨不出粮食,这一趟耽搁了许久,我来晚了!”
齐天川立马应道:“不晚!不晚!”
赤燕
常晚风顶着大理寺的官职押着粮食过来,齐天川一时不知改如何感激,命人准备厢房和饭菜,话还没说完就被常晚风拒绝回去,只交代着城外已经开始放粮,等府衙派了人把王府的人替下去,他便要即刻返京,临行前只要了桶热水和一身衣裳,就匆匆出了城。
临城的风雨吹不进京城,哪怕再高的风浪一波又一波的拍上来,消退时也终会卷走只有岸边人才看得到的脏污,再留下点点斑驳。
有志之人怀揣着正义,在愤慨中束手无策,然后沉默、最终泯灭。小人得势,倚仗权贵之下,脚下踩的是无数黎民百姓的尸骸,他们命如草芥。
临城的热茶索然无味,常晚风手中毫无筹码,能送去的只有粮食,甚至要掐着日子才能送到,爱民亲民却止于至善,这是北安王府的道,也是韩立言的道,这场善事并不纯粹。
而常晚风像是一柄利器,有着最尖利的刃,偏偏生了颗柔软的心,还长出些难以掌控的骨血,整个人充斥着矛盾,可想刺痛这样的人太容易了,容易到几具饿死的尸骨就行。
这是韩立言给他的警醒,而乔天川只是面镜子,上面映着无谋无算,任人宰割。
凡事都有因果,如果远处家乡那两座爹娘的坟是他的因,那么这一年的处心积虑便是他的果,欠下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韩立言是充满了耐心的猎人,面对猎物总是不留余力的倾入心血,常晚风从不去想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他只管把自己交出去,并且装作一无所知。
而太傅像是一艘大船,载着先帝遗愿,不惧风浪。
这是一场需要无限耐心和默契才能达成共识的等待。
或许是风雨真的把常晚风吹昏了头,他少见的装了回人,难得想了些从前不去想的事。
但人不好当,常晚风在马背上颠簸,尤其是看到赵邙竟然在城外等着自己的时候。
“常大人,我等候你多时了!”赵邙兴奋的挥手。
常晚风:“……”
这一刻常晚风又莫名的想江忱了,如果韩立言是猎人,那江忱八成是个屠夫,做事总喜欢一劳永逸,并且永绝后患。要是他见了那口缸,估计一脚就能给赵邙踹吐血,再补上一句“去你妈的”。
想着想着,手就不自觉地摸了下膝盖,看到赵邙手里还拎着燕回山地图,好像等他的时候翻看了很多次,揶揄道:“等我呢?”
“他们在前头先走了,我怕大人你路上无趣,特地在这等着的!”赵邙把手里东西塞回怀里,也上了马,隔着一小段距离又从怀里掏出个热乎的饼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