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怕死,而是怕我。
少年的语调诡异,好似一尾细蛇从阴湿的残骸中悄然游出,蜿蜒滑腻,像是要顺着人鱼的耳廓钻进他的头颅以触及对方藏在最深处的真实想法。
司霖瞬间愣住,但他全身上下无不僵直颤栗,无法自欺。
他的确是怕了。
他怕死,也怕撒琉喀,最害怕的还是对方口中以这种可怜可笑的方式‘永远在一起’。
起初他几乎是绝望,以为撒琉喀吹灰间便会将愤怒转移成致命的一击,但随着瞬息间时间的流逝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袭来。
司霖双眼被挡住,突然听到一声对面传来的闷哼。
他刷地侧头,视线仍被撒琉喀紧随而来的手掌阻隔。
下一秒,司霖先是嗅到一阵皮肉被炙烤之后的焦糊味,紧接着他的眼眶再度红了。
——撒琉喀分明是独自承接了袭击者又一波的电流,之所以说独自,完全是因为同样身处于水中的自己完全没有一丁点感知。
显然,这个人一定擅作主张再度替自己挡下了!
敌人的攻击静默无声,而此刻的撒琉喀更在沉默着隐忍,四周过分寂静,仿佛那些电流、创口还有刺鼻的烧焦味统统隐匿在这种死寂中,鬼使神差地,司霖之前那些惊恐和害怕仿若被稀释殆尽,于是只能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中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撒琉喀是轻轻蹙眉,微挑着眼尾仿佛在思考一个多么复杂的问题。
他不明白之前还在颤抖的司霖为什么突然变得镇静,选择锲而不舍地追问。
“表哥你在怕我?”
仿佛现在并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又或者说,比起随时都可能致命的电击他更愿意弄清眼下的情况。
但出乎撒琉喀意料之外的是,司霖并没有立刻回答,那只上一秒还试图掰开自己桎梏的温热手掌下一瞬转移至别处。
撒琉喀没来得及多想,覆盖在人鱼双眼上的掌心微微一痒,对方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呼吸间,他的手掌被另一只手推开,
——然后四目相对。
他看到了那双不舍得直视的眼睛。
而那双浅栗色眼睛被点点的水光浸得湿亮,瞳孔失神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仅凭一眼,撒琉喀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不怕他。
云朵缝隙间终于泄露出丁点阳光,水雾肉眼可见地浮升,整个峡谷半雾半明,在少年凌厉的眉眼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但很快,撒琉喀那些喧嚣的澎湃心潮还未来得及掀起浪花,被竖瞳挤满的眼球骤然缩紧,此时仿佛有两股悬殊的力量在他脑海中因为人鱼的生死定夺而纠缠撕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