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书逾这边一出去,梁朗就直奔主题:“这人没找你麻烦吧?是不是还欠揍?”
“没有的事,别操心了。”
书逾知道他们是什么想法,但其实说起来,当时那一架对他们来说纯粹的无妄之灾,为朋友出头的义气,差点换来一个大处分,而书逾这个当事人,却在整个事件中隐身了,只是放在当时,好像确实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但是这样的方法只能用一次。
“章闻鹤要是来找你们两,别管他,我自己会处理。”
“知道知道,放心吧,没那么沉不住气,而且再打一架也解决不了问题,看着人的尿性,说不定还有受虐侵向,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把证据全毁了,就要留个备份的,但是我是真忍不了,这人真是变态……”
梁朗说到一半,又看了眼书逾,突然就噤声了。
书逾察觉到了这份不经意的小心,其实比起章闻鹤弄出来的那些东西,书逾更在意的是,当时站在他这一边义正言辞维护他的人,如果知道,他们维护的也是一个他们眼里的异类,会不会后悔,在那一刻,有没有可能在心里闪过:原来如此,难怪。
接受自己不同常人的性取向,这个过程并没让书逾痛苦很久,可能是他因为太早了,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对象太完美了,以至于他并没有产生过太多的内心挣扎,随着年龄的增长,在被不断深化“正常”这个概念之后,这份青春萌动时期的悸动,带给他的也并不是羞耻,而是一个深刻清晰的认知,他正在且必将持续忍耐一段长久的黑暗,直到他足够自由,能够在黎明时刻,心无杂念地说出那句深埋心底的喜欢。
不是他不够勇敢,而是现在的他承受不起勇敢的代价。
何况,也不是谁都有勇敢的资本。
十六岁的黎江介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那个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恰好是反例。
有些假话,只要你愿意说,就一定能代表真相,因为在更重要的法则面前,真假最为劣等。
否认一个人的价值,往往不是否认他所创造及能创造的正面价值,而是尽可能挖掘他身上过往的或可能有但尚且未知的所谓的“污点”。
“算了,不说这个了,一会儿打球?”段严转移了话题问他。
“你们两打吧,我就不一起了。”书逾确实没力气动,要不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请假,他都不想去下楼了,反正运动量昨天已经达标了。
“也行吧,那中午一块儿吃饭吧。”
“嗯。”
体育课不是期中和期末,基本上没有特殊的安排,都是慢跑两圈然后自由活动,但是他们班特殊,还要多十分钟的伸展运动,而且明令要求不准回教室,下课还得点名,不能直接跑去吃饭。
但虽然第一节课就说了谁都不能缺课,这个规定好像还是不包含黎江介,毕竟你让人戴着口罩跑步运动,那也是太为难人了。
傅之麟找到黎江介的时候,对方果然又是在单人训练,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他算是理解一点了装毁容的好处,那是真没有老师会管啊,连大名鼎鼎的李大魔都只能放他一马。
“你昨天什么时候来学校的?真是半夜啊?”
黎江介都没看他:“你现在管的是有点多了。”
“那也不是我想的啊,一边是我妈,一边是路老师,我就差没去给你做饭洗衣伺候你了。”傅之麟真想给他两拳,仗着是病患,这都两年了,还半死不活的,他还满肚子苦水呢,真以为他闲得是吧?
偏偏黎江介还就是不领情,瞥了他一眼道:“算了吧,你还是多操点心在自己身上。”
“那我现在还真没什么要操心的。”傅之麟耸耸肩。
黎江介却突然看着他,让人心里发毛。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傅之麟突然警惕了起来。
黎江介看了他的反应,好像确实没有反常的迹象,便转开了目光,边做了个引体向上,说道:“没什么,姚庭津最近精神状态不好?”
“……没啊,挺正常的啊。”
黎江介可不信这个正常。
他干脆把手机拿出来,亮出昨天姚庭津的发疯记录。
傅之麟满脸疑惑地接过来,看完皱了皱眉,且好一会儿才把手机还回去,困惑道:“不是,他骂你就算了,确实也像实话,但凭什么连我一块儿骂?真是有病啊。”
“……”
“我保证,这肯定不是我这边有问题,我好着呢,八成是你的原因,你自己反思一下吧。”傅之麟又自信地补了一句。
黎江介本来是没多想的,和姚庭津那个对话一看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现在再细想一下,昨天要说关键的,也就是他拉着书逾去跑步?
再往后的后续,黎江介联想了下,好像突然意识到了姚庭津在说什么。
只能是书逾让他做的那道题目了。
傅之麟在旁边等着他的反应,瞅着他脸色变了,就立刻捕捉到了信息,挑眉试探道:“怎么说?想明白了?”
“你不如直接去问姚庭津呢?就他的脑回路,不问估计理解不了。”
黎江介想到了,但也理解不了,这得是多应激才能联想到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当时和向朝那些事儿都是他经历的呢。
而且,他和向朝,说白了是他自己有那个心思,人家可确实没主动让他干点什么,换现在来看,他纯粹是自己闲得慌。
至于说恋爱脑?这词一听不说谈过,至少也是对恋爱中的人评价的吧?黎江介可更不能认了,他那算谈过哪门子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