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想得倒好!”一提起这事谢去夷便来气,“当初他母亲离世前留下的遗愿,便是让他自己做主婚事。这些年他整日在院中闭门不出,如那寺庙的和尚一般清心寡欲。要凭空找个女子来与他定亲,简直是难于登天!”
谢风谈搁下茶杯,叹了声:“如此说来,这婚事还得让他自己做主了。”
“自己做主也无妨,若是要让我谢家绝后,我便换了他,让重晋替了他的位子!”
谢风谈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家那庸才,连朝蕴半根手指都比不过。真要他替了朝蕴的位置,定会处处差池,我怕是九泉之下都难以合眼。”
两人又谈了片刻朝中政事,忽然说到朗州的折子。
“陈家的事……兄长有何看法?”
“不过是纵火罢了,找个替死鬼便是。陈家是祝家姻亲,祝家掌管着南北漕运商船,若现在动了陈家,恐会影响江南道的财税。”
“那朗州太守那,该如何交代?”
“提点几句,赵玄言是个聪明人,自会明白。”
“如此也好,如今财税吃紧,祝家那边,出不得差错。不过倒是要查人提点几句,这些年祝家势大,确实越发过火了……”
“你说得对。”
……
几场秋雨过后,草木浴水而生,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盆中兰花尚未谢尽,香气幽微,似乎将万物都染上一丝浅淡的馥郁,长叶苍青,迎着春风恣意舒展。
兰时将尽,桃李果盛。
赵玄言今日难得来了一次愫愫的院子,还带了她爱吃的桃子。
尽管他未曾言语,但是愫愫还是一眼看出了他面容底下的无奈。
愫愫捧过茶,放在他手边,轻声问:“父亲为何愁眉不展?”
“人啊,不论如何都逃不过为琐事烦忧。”赵玄言叹了口气,看着愫愫道:“爹爹这官,做得失败。”
“爹爹何出此言,在愫愫心中,爹爹是最好的官员。朗州城百姓安居乐业,不受苛捐杂税之忧,不被徭役苦劳所扰,遇事有清官断案,不必担心触犯威权……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赵玄言目光恍惚:“可是爹爹如今,连为死者伸张正义都难。”
他三度上书朝廷,将陈家罪证事无巨细,一一言明。这些年陈家作恶多端,借着与祝家的关系大肆敛财,横行霸道。只要朝廷派官员来朗州城走一遭,便知道他所言不假。
可是朝廷非但不闻不问,反而替陈家开脱,妄图将纵火一事盖棺定论。
何其荒唐!何其无稽!
听完他的话,愫愫直接开门见山。
“既然如此,爹爹不妨告老致仕吧。”
“这……”
愫愫笑道:“官场沉浮,能够保全己身已十分不易,上要揣度圣上所思,下又要体察百姓所想,您又是个不愿曲意逢迎,委曲周全的人,这官着实做得憋屈。不如早些辞官,娘亲在世时留给女儿的嫁妆虽不多,但也足够让爹爹过得安稳无忧。”
赵玄言咳嗽,拭去嘴角的茶水,小声唧哝:“憋屈……倒也不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