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曼想到上次在北京时,姐姐徐珍说的那句“曼曼以前那么粘你,你不是她姐姐?”。
扪心自问,少时粘着黎越洋,不是因为把她当作姐姐,是因为喜欢她,想和她呆在一起,如今再次相遇后发生的一切,黎越洋的气度与耐心当真称得上是姐姐。
早在卓曼少女时期发现自己喜欢黎越洋后,就没有叫过她一声姐姐,正好借着她那被宠坏的嚣张性子掩饰,一口一个“黎越洋”的叫着,只有耍赖时才会故意叫两句骗得一点关心与偏爱。
卓曼心中酸涩,时隔许多许多年,她终于心平气和地回到了最初懵懂自由的原点:“越洋姐姐,谢谢你,不管远舶的结果如何,以后还要向你多多请教。”
这几乎是黎越洋与卓曼自北京见面后,听到的最和气最真诚的一段话,黎越洋仿佛有一点感受到卓曼在坚持什么,又很难总结它具体是什么。
一切似乎在变得简单,只有正面比拼这条单一的路。
昂贵的餐厅有它昂贵的证明,比如桌布材质细腻,黎越洋搭在桌边的手指细细摩挲桌布,心里却复杂曲折,张口的承诺依旧动人:“好,最后一轮见。”
偏离设想方向的结论也是一种结论,有了结论,黎越洋便不会再浪费时间,她迅速调整好心情,又驾轻就熟地闲聊些不咸不淡的事,很快就提出还有其他工作,要先行离开。
离开前当然不忘买单,只是买完单偏要把账单递到卓曼面前,调侃道:“看看花了多少钱,给你记账。”
卓曼已经彻底接受黎越洋作为少时邻家姐姐的定位,心情放松非常,她火速闭上眼,根本不看。
黎越洋给她这闭眼的样子气笑了,拿着皮质的账单夹,用一角点了点她的额头,一语双关道:“还是小时候好骗。”
几块钱的甜筒就能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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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内剩下的三人陷入诡异的安静。
孙有仪对卓曼挑了挑眉,凤蓉也一脸压不住的兴奋,卓曼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柿子专挑软的捏,提起筷子给凤蓉夹熏鱼:“吃。”
凤蓉敢怒敢八卦但不敢在她曼姐面前言,敷衍地乖乖接受:“噢。”
孙有仪摇晃着红酒杯,锐评:“你曼姐不好意思了。”
凤蓉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
其实卓曼是担心她俩的浮夸会在黎越洋面前暴露自己的少时情愫,即使如今没有感情了,也多少有点羞耻感。
“不过,”孙有仪笑着看向卓曼:“今天一见,黎越洋确实很有魅力。”
卓曼挑着鳝鱼丝吃,一根又一根,闻言哼了声:“你是被她的大方砸晕了吧。”
“哪个老板不爱钱呢,”孙有仪心情好的很,甚至开始胡说八道,“我要是喜欢女人,肯定追她。”
话音刚落,椅子被猛地踹了一下,地上拉出一道划痕,在一片祥和的餐厅里发出突兀的刺耳声。
凤蓉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刚刚那果断出脚的是她优雅端坐的曼姐。
似是意料之中,孙有仪也不生气,笑着打趣:“哎哟,劲挺大,”又继续扎心,“近水楼台,有的人不会把握机会呀。”
凤蓉憋得不行,赶紧狐假虎威地借杆子抒情:“报告!我想听前情提要!”
其实孙有仪也不是很清楚详情,不顾凤蓉的死活撺掇道:“诺,问你曼姐。”
对上凤蓉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卓曼一时噎住:“那时候年少无知,眼瞎过。”
震惊于卓曼对黎越洋的评价,凤大小姐开始替大方黎总鸣不平:“刚刚的姐姐多好啊,怎么能叫眼瞎?”
卓曼垂下眼,笑了笑,是了,任何一个接触过黎越洋的人都要夸她,很多人都会被她展现的言行举止折服……
卓曼冷静地阐述:“她是个好的合作伙伴、好的朋友、好的……姐姐,”
但普世价值与人生伴侣的重合点其实寥寥。
“但不会是个好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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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外是个狭窄的单行道,黎越洋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出差,来往出行自有秘书或区域公司安排妥当,她早已过了追求豪车的阶段,统一的宽敞舒适商务车便觉足够,也省了大家费心安排。
晚饭前她让司机将车停在另一条主路上,早早出了餐厅也不让人来接,只想自己在寒风中走走。
南方的冬天与北方不一样,温度更高,但体感更冷。
黎越洋很喜欢冬天,冬日的寒冷使人大脑清醒,在迷顿人生意义时给人活在这世上的生理真实感。
或许是因为刻在生命起源里的归属感,许多人会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喜欢上自己出生的季节,但黎越洋的生命其实起源于一个炎炎夏日。
1988年8月8日,当时还叫北京医科大学第一医院的北大一院共迎来了8位新生儿,1名女婴,7名男婴,黎越洋便出生在这一天的8点51分。
民间有说法,若同一时段出生的婴儿仅有一名性别不同,她便是这一批投胎转世之人的掌灯人,以带领他们来到人间,掌灯人天性独挡,往后人生事事帷幄。
那一年是改革开放的第一个十年,大陆经济蓬勃发展,各行各业繁荣向上,内地与香港的商业往来剧增,作为梁家奉为先见之明的政治联姻结果,黎越洋的出生为许多人带来了安心与期盼。
徐珍曾笑称黎越洋命好,连出生年月都充满富贵,北海公园的风里好似裹挟了大海的味道,黎越洋仰头自嘲一笑。
远舶这样的小项目,以黎越洋的身家,恐怕连看都不屑看一眼,但远舶在中国的众多资产里,有一项是黎越洋想要的——珠海云天国际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