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教坊司的女子当街玩蹴踘“白打”的,不设门也无对抗,只踢千姿百态的花样:转乾坤,风摆荷,燕归巢,双肩背月。
拐蹑蹬捻,英姿飒飒,各个有十八般武艺。
那些女子没一个像她戴着面纱的。
雪砚瞧着,羡慕几乎要从眼里滴下来。她就像九天仙女落进下界,被这万丈红尘迷花了眼。
“四哥,那里有人在演幻戏。”
“嗯。”周魁素来不喜幻戏。这东西就像一种凶猛的毒草,在民间已发展出诡谲、阴森的势头了。每年都能整出几桩大案、奇案。
他屡屡递呈折子上表,劝皇帝禁止幻术表演。那人偏嗜爱这些妖妖鬼鬼的把戏,不肯纳谏。可见,神秘就是天然的迷魂药。
连见多识广的皇帝也上瘾。何况他这天性灵动的妻子?
见她此刻惊奇如一个孩童,少不得带去见识了一回。
果然,她一眼入魂,赖着不肯走了。
看人家在地上种个瓜,立马生出一大片来;有表演“穿墙窥天”,“断头复生”,还有“骷髅傀儡戏”。一个矮个儿的老头当街吆喝:“影子易容术,来瞧影子易容术啰!”
一帮看客被他张罗过去。
那人说,只要取一瓢“影子”喝下,就可易容成和一模一样的人。“谁想试一试?”
一个脑满肠肥的憨少爷说:“不信。你喝我的影子!”
那矮个儿老者蹙着腰身,嬉笑着上前。手舞足蹈一番造作,从少爷的影子里取了一瓢,那空瓢里顿时汪起一团黑,仿佛灵魂的汁液被取走了。
人群一阵哗然。
雪砚也跟着一哗。被迷得忘了自己是谁。
那矮个老者“咕咚、咕咚”喝下,身子猛地一颤一抖,当街像个蒸笼里的馍馍膨胀变了形。霎眼功夫,就成了脑满肠肥的少爷。
连衣袍也一样一样的。
人群惊恐兴奋,大声叫好。
这一出幻术叫雪砚惊得天灵盖飞起来,把丈夫的手捏得紧紧的。
“四哥,这是咋弄的呀?”她悄声说。
周魁无奈地撇了撇嘴。
那老者很快又变回原样,托着空瓢向人讨赏。忽对众人嬉皮笑脸道:“诸位想不想看老小儿变一个大美人呀?”看客们纷纷捧场。
矮个老者便把目光投射了过来。
一刹那的眼神碰撞让雪砚身上一冷。吓得抱住了四哥的手臂。周魁抛出一锭银子,精准落在了那人空瓢里。
矮个老者赶紧点头哈腰,回身不再瞧他们一眼了。
雪砚带着兴奋离开了。恐怖猎奇了一回,身上汗津津的。被那幻戏淘虚了似的。人已走出那一地界,魂儿还在那儿缠绵着。
她感慨地说:“四哥,这就叫江湖么?”
“哼,这叫西大街。”周魁说,“那边是各样小吃,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