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四哥没有死;她也生下了孩子。
从这一点看,微末的众生虽不能扭转大势,但在局部细节上修改命运,却并非不可能。这对她来说,又是莫大的安慰了。
雪砚叹息一声,忽然又吸一口凉气,“啊,糟了,我娘还在京城……!”
四哥:“没事。皇帝回京前,管家已派人将岳父一家转移出城,如今去了湘地一带暂避。”
“哦!”提到喉咙口的心又放下来。
想一想整件事,她不禁万分唏嘘:“真是多亏管家了。那时我对他们夸下海口,说以后养他们的老。如今,自己倒先成丧家之犬了。”
两人互相看看,不合宜地笑了起来。好像成了“丧家之犬”有多光荣似的,有一种沦落的快乐。笑罢,四哥说:“这有何妨?若是有缘,日后自有重聚之时……”
“但愿如此。”
雪砚跟他讲起了皇帝有多逆天。一个运气的饕餮,怎么都弄不死;还能控雷,随便就把人劈成焦炭。
她说着说着,又不放心地问:“四哥,过一段日子你会不会再一次抛弃我和儿子,去找皇帝报仇?”再一次抛弃……周魁心上被扎了温柔的一刀,好疼。
他说:“不会的。”
“真的?”
“当然。以后四哥像影子一样跟着你。”
“啊,那我可要厌烦的。”
“不准厌烦……”
夫妻二人偎在干草堆上,亲亲密密地絮叨着。他劝她赶紧睡一会,现在虚弱着呢。可她睡不着。最累的时候已过去了。
这一场团圆是对身心的大补,比千年人参还上劲呢。
雪砚朝锅望一眼:“……我想喝一些汤。”
“嗯,好。”丈夫转身揭开锅,浓郁香气立刻溢满柴房。“嗯——好香,这是你做的?”
雪砚有些得意,“是啊,一起吃吧。”
周魁肚子确实很饿。
风雪兼程,一日未曾进食……但是,他怎么有脸吃呢?抛下媳妇儿独自受这么多苦,一过来活儿还没干,先跟她抢吃的,这还算个人么?
他再饿也张不开嘴。“你自己吃,四哥不饿。”
“可我非要你吃。”
“那我会把嘴缝起来。”
“……”
他拿起一旁备好的碗,一勺一勺仔细地盛了,端过来。
她躺在地上时,干草做的“床”悄然长高了。泥土隆起,成了个三尺高的土炕。炕头还多了个靠子,垫了软和的厚棉。
这幻术完成得没一点突兀感。
惟有入了化境的强者才能以如此温柔、自然的形态呈现幻术。不像她,练得再好使起来还免不了三分假。
雪砚欣羡地打量他。眸子亮汪汪的。“阿鼻地狱”里爬上来的丈夫,实力已令人不敢估量。他身上那一股崇山的压迫感和统治力,比之从前更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