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眼,老祖母和二嫂、三嫂的脚已迈进了小稍间。
见这两口子熏红熏红,嘴上艳得像抹了口脂。顿时尴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屋里一室芳气,暗香袭人。老四媳妇卧在病榻上,好比一幅活的“海棠春睡”,病态更增其妍,憔悴不掩其媚,一眼瞧去,真是千般娇态,万种风流。
哎,女人见了也心里一荡呢。
周魁已恢复一贯的臭脸,淡淡地敬称一声:“祖母来了。二嫂,三嫂。”便抬脚往外间去了。祖母沉着脸,仿佛在用最严厉的眼神谴责孙子:你这没轻重的东西,媳妇病了还闹她!
雪砚这时拗起身来,“祖母,二嫂,三嫂。”
“快躺好,躺好。”老祖母满脸放晴,扶她躺回了引枕上,“今日可好一些了。”
“劳祖母挂心,好多了。”
三嫂笑道:““你也忒没用了些。死几个人吓成这样。”
“三妹。”二嫂温温地喝止她。
二嫂是一个皮肤较黑的敦厚妇人。三十多岁,性子沉默不怎么响。
雪砚望着眼前三张面孔,蓦地想起梦中结局,死的死,散的散。一时,心中勾起无限酸楚来。假如皇帝想覆灭周家,这些老弱女眷又碍着他什么了?
老祖母见她双眼含悲,盈盈欲泣,叹息着拉起她的手说:“难为你了,嫁过来几天就受这样的罪。不该的,不该的。”
“祖母言重了。是我自己没出息,胆子太小了。”
“哪能怪你?寻常人家女子有几人见过那些场面。”祖母安慰地拍一拍她,“中饭吃了些什么?”
“方才喝了些米汤。”
“再多吃一些,病就好得快了。”老祖母见碗里还冒着热气,就亲自舀了递到她嘴边。雪砚惊得无所适从。“诶呀,这样我可要折寿的。”
“折什么寿,祖母喂你吃可不准拣嘴。”这老祖母虎着一张慈祥的脸,哄着她吃。雪砚再没胃口,也乖乖地张嘴了。
三嫂在一旁直啧嘴,好像酸得葡萄架也要倒了。
雪砚一笑,虚弱地调侃道:“祖母,你也喂她一口吧。”
祖母扭头,呵斥小孩一般说,“等你四妹吃不下了,剩你一口吧。”
一时大家笑开,一片和乐。
雪砚牵动了血气,不免掩嘴咳了几声。
这病中妍态,比西子更胜三分。祖母叹一口气,低声嘱咐道:“你们小两口年轻,祖母少不得要倚老卖老絮叨两句了。这女人啊,在病中最受不得磋磨的,他要是由着性子来,你可不能依落下病根儿,小命儿要没的。”
二嫂、三嫂在一旁都不好意思了,捂嘴直笑。
“诶呀,诶呀祖母,”雪砚羞得无处可遁。想起方才的不庄重,脸皮要破个洞了,“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