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所有人都等着吧!县老爷一会让你们好看的!”
话音未落完,一叠拓碑纸迎面摔到了那差吏的脸上。
众人诧然望向来者。
沈弈来得迟,那差吏愤愤甩下纸张,咬牙切齿看他:“你,你……”
沈弈却是少见的冷沉脸色,从袖间抖出一枚令牌:“京城户部办差。”
令牌上的赤金纹路在晌午正阳里灼人眼目,那群呼着“山高皇帝远”的差吏们哑住。
年轻的户部侍郎声音稳沉:“蒙西县令田畴造伪,诈欺田赋,行罪一等。”
他垂眸望着那差吏。
“让你们县老爷等着吧,我们会让他好看的。”
*
清理完渣滓,沈弈在村口支了张桌子,唤村里人逐一过来登记近些年缴纳的田赋银钱,还有差吏们行恶所造的损失。
黎梨帮着忙活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萧玳来替值。
她累得够呛,脚步虚浮地走回常家,索性靠在院子里头的矮凳上闭一会儿眼。
怪不得昨日四人顺着田畴图纸走,会走到山野里面去,原来蒙西的田畴图是县令造了伪的。
他将无法耕种的深山老林冒作田畴,夸大了蒙西实际的田畴数目,令百姓们分摊了数倍的田赋,到底意欲何为?
可就算不知道他的意图,光是瞧着桐洲百姓水深火热的日子,也叫她觉得此人该死。
如今蒙西是萧煜珏那混账
的封邑,他对自己封地里县令的所作所为,到底知不知情?若他知情……
黎梨正胡乱想着,鼻尖忽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花香气,她还未睁眼,就被来人打横抱了起来。
对方顺手掂了掂她,又轻叹了声:“没心没肺就是好,在哪都能睡着。”
黎梨:……趁我睡觉就骂我?
她暗暗磨牙,有心要听听这人还会说出什么话来,故意装着睡,可往后一路都只听得到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有他胸膛里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由他抱着自己回到落脚的房间,而后发现他的步伐停在榻边许久。
怎么还不放她下来?
黎梨转念就想起了由头,下午出门之前,她在房间里翻看沈弈拓下的界碑碑文,还未来得及收拾,榻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
她听见云谏又叹了声:“没心没肺还不爱整理。”
黎梨:……
云谏只得抱着她坐到榻边,空出一手去给她收拾满床铺的狼藉。
黎梨坐在他的腿上,因他微侧着身,她便顺着势靠在他身前,方才想要偷听他讲话的心思也微妙地变了变,多少有些局促了起来。
她莫名懊恼,后悔了装睡。
黎梨无声祈祷着他快些收拾完,好早些将她放下,省得这般不自在,然而身前人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黎梨感受到他的视线重新落到自己脸上,心里嘟囔了声,他还好意思说她,他这样怠工,分明也不爱整理。
她坐得累了,不着痕迹地挪了下,然而一不留神,侧肩时碾过了他的胸膛,在客船上撞到的伤处被他压到,痛得她轻呻一声。
“疼……”
黎梨听见身旁人的心跳忽地就快了两拍。
装不下去了,她索性睁开眼,先发制人,嗔声控诉道:“你弄疼我了。”
云谏:“……”
黎梨耳边的心跳声更快了,她狐疑地直起身来:“你怎么还兴奋起来了?”
第26章上药
矮窗敛阖,清皎月光无从遁潜入,屋内只有条桌上燃着如豆烛萤。
云谏无奈地仰了仰头,又低下来谆谆劝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可我并没有说错。”
黎梨不大服气,抬手按到他心口上:“你心跳这样快,怎么就不是兴……”
“我是很兴奋。”他应得利落。
黎梨怔忡了下。
云谏握住她的手,说道:“我说的是你的上一句话。”
“我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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