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亭说着偏头看向身侧的太子,“我说得对不对?”
太子说:“继续。”
“小皇孙一定很少得到您的夸赞吧。”裴溪亭摇了摇头,又说,“至于交换条件,我猜测是此人答应若他能够继任家主,便会给‘白云芷’一方团伙提供大把的金银。”
太子说:“怎么想到的?”
“我从江南王家的旧案得到了灵感,梅花袖箭和团伙杀人之后还把值钱的都抢走了,不是吗?不管是自己内部成员的生活需求和组织运作,雇佣一些亡命徒或者专业人士也需要大笔的钱财作为支持。”裴溪亭打了个响指,“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太子问:“你很希望得到我的肯定吗?”
“倒也没有,”裴溪亭转了个扇子花,耸肩说,“反正我就一过路人,随口一猜咯,不对就不对吧。”
“恭喜过路人,他答对了。”太子说。
裴溪亭笑了笑,又说:“殿下,今天元芳也是出了力的,得给他记一功吧?”
太子说:“打得什么主意?”
“我愿意提供线索,不求报酬,只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太子看着他,没说话,裴溪亭琢磨着那张平静的脸,啥也没琢磨出来,于是说,“您得先答应我。”
太子说:“威胁我?”
“可不敢。”裴溪亭说,“是友好的交换。”
太子不置可否,说:“先说条件。”
“这条线索是元芳提供给我的,我愿意给您,只希望您当作没见过元芳,在邺京地界照拂他一二。”裴溪亭说,“他躲着债主呢。”
太子闻言已经猜到了这条线索是什么,说:“我以为不计较他盗走破霪霖的事情就已经算开恩了,你还要我照拂他?”
裴溪亭无法反驳,虚弱地狡辩说:“邺京是皇城,让江湖人随意打杀,您尊贵的脸面往哪儿搁?”
太子不予置评,说:“说来听听。”
裴溪亭伸出大拇指,“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那鹤影又在哪个位置?”太子问。
裴溪亭思忖着说:“暂时被您挤下去了。”
太子微哂:“毫无诚意。”
“还是有几分诚心诚意的。”裴溪亭反驳,从袖袋中摸出那张被他叠成小豆腐块的画像,“那个神秘雇主。”
太子看着画像,说:“东宫主簿,廖元。”
裴溪亭一愣,“东宫主簿不是姓林吗?我在笼鹤司见过他,是个俊秀斯文的年轻人。”
太子闻言看了他一眼,裴溪亭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应该被太子殿下看这一眼,也没读懂这一眼的意思。
正要询问,却听太子说:“是元和太子时的东宫主簿。”
脱缰小裴下江南(八)
白家花园里扎着秋千,从前府中的姑娘们最喜欢在这里玩闹,如今府中众人都被勒令闭门不出,倒是便宜了裴溪亭。
一路走来,这偌大的庭院一片寂静,往日的富贵之家竟也难得萧瑟了一瞬。
裴溪亭摇了摇秋千,转身一屁股坐下去,懒洋洋地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假马毕、梅花袖箭、假王三和白衣刺客是一伙的,胖瘦组合和他们口中的‘门主’是另一伙的,两方都是冲着四宝来的。这个廖元身份明晰了,虽说他是死于梅花袖箭和假马毕之手,但仍不能因此断定他的所属组织。”
秋千旁的紫薇开得艳丽,太子瞧着它,耳边是裴溪亭的嘀咕声。少顷,身旁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他偏头,赫然撞上裴溪亭的目光。
很认真的,带着喜欢。
太子沉默一瞬,“又在看什么?”
裴溪亭指了指自己的左颊,说:“您这颗小红痣好比水墨山水上的血色残阳,简直是神来一笔。”
这人就是如此,明明说着正事,眼睛却极其不老实。太子说:“又馋了?”
裴溪亭笑得不言而喻,太子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这里也馋,那里也馋,我怕你吃不下。”
“我把胃口撑一撑,再多都不在话下。”裴溪亭跳下秋千跟了上去,“我才坐了一会儿。”
太子说:“没让你跟我走。”
“我肯定要随身伺候您啊,作为下属,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裴溪亭说。
“我看你是拿我当护卫了。”太子拆穿。
裴溪亭毫不心虚,直气壮地说:“不是您说的,让我跟紧点吗?”
太子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搭他,裴溪亭心说:说不赢我了,无法反驳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唉。”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一路紧跟着太子殿下,散步去了前厅,还没走近便听见里头的咆哮:
“从小到大,爹眼里只有你们,何曾有我?白家这么大的产业,他一分都不愿意分给我,心都偏到姥姥湾去了,我又何必顾念所谓的情谊!”
厅中乌泱泱的一群人,大房二房坐在两侧,白三爷孤零零地站在中间,声嘶力竭地诉说不公。
“你自来不学无术,若是我们家的产业让你着手,我们全家人早就去沿街乞讨了!还有,”白二爷拍桌,“爹还没死呢,谁分的家产?”
白三爷说:“他活着都没我的份,等他死了,家产被你们吞分干净,还能给我留一口吗?”
“无论谁掌家,都不会弃三房于不顾,三弟何必以己度人?哪怕你不相信我们,自去父亲面前说就是了,何必行此奸计,将你侄女害了啊。”白大爷话音刚落,大夫人便掩袖痛哭起苦命的女儿来,叫着要个交代。
“哭哭哭,现在哭得这么厉害,之前怎么不见你们去爹面前求情半句?都不是外人,大哥大嫂,你二位就别装了,这未来若是你们大房当家,恐怕二房三房都要死绝了吧?”白三爷冷笑一声,“毕竟残害兄弟的事情,我可不是第一个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