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影子像是有生命似的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地移动到她身后,她再一动身,影子已与平日无异,与她同进?同退。
“意识到自己身在幻镜中没有用,要有离开的意愿才行,”傅堪冷硬却略显虚弱的声音传进?她脑子里?,“到了必要的时候……只能击杀幻镜的主人?。”
“无法让做梦之人?醒来,那就让这个梦彻底破碎,”他?语气平平,“别无他?法。”
谢姜芨垂眸看着脚下的影子。
玲珑至今还未作出反应,蜘蛛除了用语言挑衅外也无任何举动,像是在等着玲珑亲手将他?们的皮囊扒下来。这个地牢,自她走?进?来开始就不是完全体,一切的景物、角色都像是刚进?入的游戏见面,需要缓慢加载,更别提一些细小的bug频频出现。
再抬眼,那蜘蛛一只脚看上去下了力?气,死死地踩在玲珑的影子上,但她自己身下白净一片,阳光透过她的身体,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蜘蛛或许不是实体,也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厉害。
她抬起眼,与玲珑对视,模糊的光亮中,那双幽绿的眼睛泛着浅金,看不清思?绪。
蜘蛛侧身而立,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细长的眼睛笑得?弯起,眼尾上扬的角度浮夸,红白相叠的眼线直直飞到太阳穴,本就娇小的嘴唇只在中间抹了一点口脂,像是随手涂上去的,边际十分模糊。
即使是这样浮夸的妆容依旧难掩姿色,她手轻轻一旋,一把精致的团扇便握于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掀起几丝垂落的长发,半张脸羞赧地掩于团扇之后,只留下一双闪着碎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
“漂亮的皮囊才能织出完美的梦境,美梦啊,多让人?流连,”她的手柔若无骨,滑腻地攀上玲珑的脖子,呼吸时的气息泛着一串细腻的冷雾,有神似的往玲珑眼前钻去,“但是呢,再好的美梦也终究有醒来的一天,一切都会……”
她歪了歪脑袋,“唔”了一声,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都会烂掉。就像他?们一样。”
镜中人?早已成?为烂泥一摊,骨头?泡在浓稠的血水里?,不断地冒着泡。
“所?以呀,小猫,快点下定决心,”尖锐的指甲划过玲珑的脸,最后停在眼角,“你也不想你的美梦被破坏吧?”
玲珑倏忽抬眼,眸中的深绿像是一望无边的江面,翻滚起汹涌的波涛。
“我想这蜘蛛的力?量在他?人?的幻镜中作用有限,最主要还是靠玲珑来决定幻镜的变化,”金丝浮现于手中,谢姜芨在脑内与傅堪交谈,“我同意你的提议。”
他?的伤口还在流着绵延不断的血水,已经完全浸湿了她的指缝。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之时,阳光悉数照进?她的眼睛里?,瞳孔中倒映出蜘蛛与玲珑亲密相贴的身体:“……速战速决。”
语毕,下一秒,她的身影飞快向前闪去,落下一道?利落的残影,人?已在转瞬间闪到玲珑面前。
蜘蛛松弛的笑容消失无踪,眸色中闪过一丝森冷的杀意,有微妙的笑意自她唇边漾开来,谢姜芨猛地抽出匕首自她头?顶刺下,一声极其刺耳的锐响传出,面前的空间霎时间出现一道?深刻的裂痕,周边的铜镜片刻间分崩离析,碎了一地。
而蜘蛛早已闪开几丈之外。
尖锐的指甲抵着下巴,她娇嗔地看了谢姜芨一眼,嗔怪道?:“这是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打算下狠手,杀了这小猫咪呢。”
“冲我来没用呀,”她笑吟吟的,“你把小猫杀了,幻镜不就自然破碎了么。”
谢姜芨脸色十分难看,方?才与镜中人?的缠斗已将她体力消耗得所剩无几,傅堪此刻的战斗力?又?和吉祥物没什么区别……
“小心被她蛊惑,”傅堪低声道?,“镜中人?均已融化,我猜过不了多久,整个地牢也会开始崩塌,但她却很迫切地希望我们互相残杀……为什么?”
“因为她只是需要好看的皮囊,”谢姜芨重新握紧匕首,漠然地横立面前,“根本不在乎谁死谁活。”
刀刃一侧,流光如丝线般排布,映照出她幽暗深远的瞳孔,冷冽的刀光映照其中,下一刻,无数交缠在一起的丝线从她背后如浪潮般涌起,中间竟有红光闪烁,带着通透的血色。
金丝与血液融合,坚韧无比,汇聚成?数发利箭,在阳光的照耀下仍旧散发出阵阵寒意——
它们在空中不断地交合又?分散,最后分成?两派,分别向着蜘蛛与玲珑而去。
身后的蜘蛛早已飞出数丈之外,玲珑站在原地,面容呆滞地看着发射来的利箭。她的衣襟突然有规律地起伏,低头?望去,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头?来,竟是一只橘猫。
它像是凭空生成?的,玲珑却不觉得?有哪里?奇怪,泪光已经积攒在眼角,那橘猫胡乱扑腾着,玲珑有些无措地想将她抱出来,那猫却不停挣扎着,“嗷”地一扑——
利箭破开沉闷的空气,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它的身体。
橘猫自尾巴开始,缓慢化作一阵缥缈的烟雾。它依偎在玲珑怀里?,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她一下,以此拭去她下巴处凝结的泪滴。
更加汹涌的眼泪在橘色的毛发上染出一点点晕痕,最后随着烟雾一齐消散。
玲珑眼中霎时间盛满愤怒,抬眼便对上了谢姜芨凉凉的视线。蛛丝与金线相绕,两个人?正纠缠得?你死我活,只见谢姜芨一刀劈开试图将她缠绕住的蛛丝,在危急中转过头?,对玲珑大喊一声:“看你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