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衔川看到这些报道的时候,简直要给编辑发一个锦旗,专门表彰他丰富的想象力。
这些言论的出现,多少有鹿鸣秋在暗中推泼助澜的功劳。东野家变成了自己人,改掉从前的口碑,也方便她去下达各种政策措施。
备选的家主也要开始培养起来,关于这个,鹿鸣秋有点儿犹疑,哪怕再培养控制,始终都是外人,换上自己人才是最保险的。
想要把东野和变成自己人,只有一个手段最好用,那就是让镜子变幻外貌,变成东野和,李代桃僵。
只是镜子目前正假扮毒刺,做圣愈教会的双面间谍,脱不开身,还需从长计议。
哈珀因为这一系列变故,没离开夜城。
之前带燕衔川两人去入侵华伦大厦,找塞拉博士,最后博士暴毙,这件事闹得很大。她原本打算等风声过了,再去找义体医生给自己换张脸,换个身份,离开夜城。
可没过多久,阿特莫尔就死了,鹿鸣秋向她告知这件事,又和她说,不用离开,不用逃跑,她可以继续在夜城生活,东野家不会有人再来追查她。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让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阿特莫尔是哈珀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们两个经常讨论谁会先死。是阿特莫尔死于一次完不成的任务,被人乱枪打死,还是她死于掌握的把柄和秘密太多,她看过了太多人的丑态,其中不乏高官子弟,保不齐哪天他们中就会有人对她痛下杀手。
调侃的话变成了现实。
哈珀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家,里面已经一团糟,花瓶被砸碎,沙发被挖开,只要是个装着东西的柜子,里面的物件就都破破烂烂地躺在地上。
这是安保队的人过来搜查过,把家里翻烂了。
她坐在半张沙发里,从包中翻出烟点燃。一个曾经的客人发来消息,向她抱怨最近上司的反复无常,让她压力很大,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她想来见哈珀一面,过上一夜。
哈珀把烟叼在嘴里,望着地上的干涸的水渍,反光的玻璃碎片躺在其中,像是一地的玻璃花,回了一句好。
离开夜城的那天,仍旧是一个雨天。燕衔川坐在飞艇里,透过圆形的窗户向外看,一层又一层的阴云像是天空中晕开的灰色染料,雨丝拍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
她往窗户上哈气,伸出手指戳在凝结出的一团白霜上,指尖移动,画出一个简易的笑脸。
两个立着的尖角当眯起来的眼睛,一条弯曲的弧线当微笑时的嘴巴。
过一会儿这水汽被飞艇内部的温度蒸发,她就再哈出一口白雾,画上一个哭脸。
返回南津市的路上,鹿鸣秋睡了一会儿,她眼下隐约的青黑被虚假的面孔遮住,但谁都能瞧出来她的疲惫。
不然一向警惕的黄雀是不会在飞艇上睡着的。
好在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所有的章程都步上了正轨,她也能休息一段时间。
飞艇上除了她们二人,就剩下金环,此刻正拉出光屏,不知道看些什么,露出乐不可支的表情,但他控制得极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轻微的气音都没有,生怕打扰到黄雀休息。
银环则被留在夜城,继续辅助这边的工作。
这一个月来,赶往夜城的人手也增加了不少,在各个行业发挥力量,稳定局势。
调派谁来,谁的能力更合适,又不会影响他原先驻扎地的布防配置,也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
鹿鸣秋原本就苗条的身材,如今更是清减,腕骨的关节凸出,在薄薄的外衫下透出来,像是一折就断的竹竿。
她睡得不算安稳,眼珠在眼皮底下乱动,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飞艇离开夜城地界,到南津市的范围内,雨就停了。南津市正值阴天,云彩如同一团又一团的棉花堆在一起,飞艇在云中穿行,像是一头扎进柳絮里,离开时又牵出一条长长的白色云带。
南津市从高处望去,像是一个十字星,这里的地标建筑——灵初高塔,便宛如一颗锥子,一根铁钉,镶嵌在最中央的位置,直入云端。
南津市是联邦数一数二的繁华大城,和夜城不同,这里的娱乐气息很是浓厚,有大大小小的娱乐公司不下十家,又因着圣愈教会的大教堂建在此地,宗教氛围也格外张扬。
但圣愈教会毕竟是财阀们一手编织成的谎言,它的教义也是让人心甘情愿地忍受苦难,接受命运,不懂反抗和奋进,因此除了教堂所在的广场,平日里在其他地方倒是看不到什么宗教活动。
南津市本地没有顶尖财阀在此,他们只是各自伸出手脚来搭上这座城市的大船,操控着本地的各个小家族来相互制衡。
飞艇落地,带来轻微的颠簸,鹿鸣秋睁开眼睛,眼神中透出些许疲惫。
几人鱼贯而出,在这里就分道扬镳,金环去他自己的安全屋,走的时候嘱咐黄雀好好休息几天,不要太过劳累。对于她身边总是形影不离的这位名叫礼貌饼干的成员,也嘱咐了几句,让她盯住黄雀,催她好好休息。
她的劳累所有人都看在心里,并且关心。
燕衔川和鹿鸣秋一起回家,她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房子有苏虹进行打理,一切还和离开时一样,没有变化。
桌上的水果也是新鲜刚换的,燕衔川换了鞋子,走到客厅,捞起一个通红且圆滚滚的苹果,咬上一口,汁水在口中爆开,迸发出清甜香气。
回到家中,总算不用时刻顶着伪装,能用自己的本来面目。
这种高精的全息投影虽然不用化妆,给脸上的皮肤造成一些负担,但总是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脸行走,还是让燕衔川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