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看得清楚,抿口玉浆润嗓,“殿下今日春风拂面,要有好事发生。”
姒夭抬头,迷糊糊地问:“上卿还——会看面相。”
“古人云:一命二运三积阴德四风水五读书?,殿下经?常忧国忧民,还动不动操心别人姻缘,想必积下不少阴德,肯定要走大运了。”
态度不好,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姒夭满头雾水,这人怎么又气哄哄呐。
第53章青青子衿(三)
院外起风,吹落一片粉白,墙外孩童抽着皮鞭,口里儿歌唱,地上独楚①转。
“秋蝉鸣,白露霜,独楚转啊转,邪气自然消,夏荷摇,春风渡,独楚转啊转,福气如山长②。”
鞭子?抽打地面,一声声啪嗒乱响,惊落树枝青鸟,飞入园中,姒夭用手碾碎花糕,丢了粉屑过去,给小家伙一顿饱饭。
她也不知他为何生?气,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将来,拍拍双手,撑着头?问,“行?啊,我也觉得自己福气多多,上卿昨夜说的话可算数呀,放我出去,跟挚舍人学本?事。”
“你还记着,不过那?里苦得很,殿下待不了多久又要回来,何必呢?不如学点?别的。”
“少小?看人,再说能学什么,行?医可是个好?行?当,将来安身立命。”
说的好?像铺子?马上要开张,他记起对方曾筹划要逃走?,闲闲地问:“殿下想做医馆?”
“怎么不行?,挺好?的,起码有个生?技。”
“一个女子?开医馆不易,无论在何处,也要有人帮。”
“我有棠姜啊,再说——”
突然顿住,乌溜溜眼里都是光,机灵却又刻意露出怯意,“上卿,话说到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昨天说让段御右贴身护我,仔细想想,实?在不妥,若上卿真有意,不如让风岚清来啊!”
公子?涵的贴身暗卫,久负盛名,丰臣晓得人家早在打这位的主意。
他并不直接回应,又是副闲话家常的模样,“风侍卫啊,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有心收为所用,只不过他是公子?涵的贴身侍卫,不好?开口。”
对方也看上岚清,姒夭顿时不乐意,若是别人也罢了,自己总共就剩一个棠姜,一个岚清,怎能拱手给人!再说对方身边人还少啊,努努嘴,“上卿别玩笑,段御右一个顶百个。”
“有才能之人,自然越多越好?。”
看对方眼里认真,他倒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过半顿饭的功夫,一颗心起起落落,抿口甜浆润喉,不予接话。
摸不透态度,却让姒夭发愁,若没有风侍卫,往后日?子?寸步难行?,只盼这位上卿随口一说。
满心盘算此事,别的也不在乎。
直到半月后,听说齐王下令彻查酒肆之火,各路消息云集,矛头?直指雪伯赢。
倒不意外,毕竟连自己都猜得到,想来不过做样子?,雷声大雨点?小?吧。
甘棠一边浇着灯油,满脸严肃地:“姐姐,没那?么简单,我听说今日?居然把雪公子?抓起来了,背后还不止这档子?事,好?像又有人状告雪家,要一并处置。”
姒夭吃惊,“告的什么?”
甘棠想了想,传什么的人都有,她也闹不清楚,“好?像说他家私占王庭之物,还欺男霸女,总之事情可多,羽国君暴跳如雷呐。”
欺男霸女这种?事,哪家贵族没有过,只需找人顶罪而已,但私占王庭之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照周礼,诸侯应按年向天子?纳贡,但近些年世风日?下,早就名存实?亡。
前几年王室还向羽国借粮,这其中的缘由?,又有谁知。
但在羽国时听闻羽国君夫人的弟弟,御史大夫子?璐与雪家不对付,倒有可能拿来做文章。
她在榻边乱琢磨,上辈子?不记得雪家出事啊,反而雪伯赢的官越做越大,最后还成为齐国新君,也就是如今太子?清的心腹,在丰臣与大司马出征的大战中,齐国君不幸病逝,两人走?上权力?巅峰。
再来一遍,难道有变。
姒夭百思不得其解,一边的甘棠加完灯油,取火点?灯,一盏盏照亮屋子?,落在曲裾裙摆的绣花上,朵朵像被火燃开,小?丫头?笑道:“姐姐可真美啊,我从到灼华殿起,就觉得公主像三月盛开的桃花,永远那?么娇嫩。”
对面嫣然一笑,长睫毛落下阴影,美得失魂,嘴上却冷冷淡淡,完全不在乎。
“美不美,不过世人胡言,一会儿欣赏这样的美,一会儿又时兴那?样的美,今日?爱楚女妖娆,明日?爱齐女高大,变来变去,不过男人追逐对象罢了,你我皆女子?,万不可信此荒唐言论。”
见她说得认真,甘棠点?头?。
又禁不住叹气,“姐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楚啊?本?来公子?的事该定下,锦夫人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前一段正着急呐,如今雪家突然出事,都知羽唯齐马首是瞻,朝堂肯定要闹一阵子?,又耽误了。”
“没办法,风云变化,谁也挡不住,再说能闹多大,难不成还丢命,我就不信几代家业,身后又有丰家,谁敢动。”
等甘棠点?完灯,姒夭瞧着上面飞旋的猛禽走?兽愣了愣,才想起来问:“你何时弄的铜树灯,一个又一个托盘,足足十几盏,点?个灯老半天,多费劲。”
“哪里是我,还不是乌羊送来的,好?像上面赏赐的东西?,上卿嫌太花哨,摆着不用浪费,就给咱们了。”
又从柜子?里取出包红枣,放到铜灯盏上,一簇簇火红的苗烤着,不大会儿噼里啪啦,满屋甜香。
姒夭笑道:“这东西?倒方便,以?前宫里多,咱们也没想过能烤东西?吃。”
她是不自苦之人,重活一世看得开,“多留段日?子?也好?,我还要去挚舍人身边学医,艺多不压人嘛,没事还能给咱们姐妹弄点?香花养颜粥之类的,上次去那?里,屋里可香了。”
甘棠将焦香的红枣放姒夭嘴里,“说起香来,也挺有意思,记得在女闾,女孩子?身上都种?香,特别雅,不知是什么,姐姐说巧不巧,冬祭会上又闻见,可惜鲍夫人那?档子?事闹的,我竟忘了,下次再遇到,姐姐去闻闻,咱们也制点?用。”
“好?啊,能让你喜欢,肯定不一般。”
她含着甜脆的枣,鼻尖似乎也起了幽香,心里被根线悬着,飘忽不定,总觉得似曾相识,绝非第一次闻到。
来自于记忆深处,想寻又抓不住,半晌哎呀了声,正是在母亲离开的那?日?,楚宫中,床榻边,一缕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