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离开,气得雪家女公子直跺脚,她当然清楚芸霁在啊,不只知道,还听到人家两个谈话,什么美丽的珠宝要藏起来。
心里委屈,寻思自己什么身份,那两个女子不过草芥,怎么能称得上宝物。
芸霁醉眼醺醺,老远瞧见丰臣与雪姬说话,一路笑着走来,歪头看小姑娘的脸,青白交替,明显不高兴。
“我知道你的心事。”
她乐悠悠揶揄,边喝边笑。
“我有什么心事。”伸手夺过对方的酒盏,“不想活了,喝这么多。”
芸霁没有酒,顿时扫兴,“你也管得太多,叫表哥怎么受得住?”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雪姬努嘴,“受得住就受,受不了就算。”
那位半醉半醒,“算!如何算,婚都定下,就凭两家关系,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关系再好也不能误人终身。”小姑娘抬眼,目光落到姿态妖娆的舞伎身上,心情与那翻飞的衣袖一样,七上八落,“既然有喜欢之人,何必要维持婚约。”
一脸忧虑,芸霁也正经起来,笑着安慰,“看你,什么大事,再好不过是个侧室,能抢正夫人的风头啊,还心上人不心上人呐,这世上有几个是与钟意之人白头到老。”
酒劲上头,本是劝慰人,却也禁不住伤心,细想一下话又没错,本来两情相悦,终成眷属都是话本里的事,与她们又有何干。
大厅喧闹,灯烛辉煌,唯有两人躲在廊下,冷冷看繁华似锦。
有人沉醉,有人恨不得抽身离去。
丰臣并未去找雪伯赢,而是趁乱走出大殿,空气清新,心情舒畅,夜色中已传来春花香气。
他吩咐备车回家。
忽听身后响起动静,扭头却见到雪伯赢,神态自若,缓步而来。
第35章云谁之思(九)
丰臣驻足,看来人不能扯谎,刚才借对方离开,如今真要面对面。
他笑笑,“灵魄兄,你也出来透气。”
对方摇头,直截了当,“不,我是看见你才跟着,有话想讲。”
几步向前,目光如炬。
“君泽弟,明人不说暗话,你我相交已久,大概也能猜到,我这次为何带雪姬入齐,上次家宴,那个伺候老夫人的奴婢——”顿了顿,刻意压低声音,“你想收侧室,倒也可以,只是时机不对,与我妹妹婚约在即,断不可行。”
丰臣垂眸,看对方一双狐狸眼闪过凶光,不觉诧异。
“况且——在你未来的爱妾与妹妹身上,也有诸多疑点。”
“愿闻其详。”
“我与她们曾在雪国打过交道,姐妹俩是雪家奴婢,后说要去安国找兄长,不知为何又入齐,竟遇见你。君泽兄素来行事稳重,难道就没想过——以她们的姿色绝不似普通女子,来路不明,还是打听一下得好。”
丰臣不紧不慢回:“多谢,我会留意。”
听乌羊驾马车,踢踏来到近前,拱手道别。
只留雪伯赢站在原地,暗忖对方态度不明,实在难测,眼见就要离开,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拉开帷幔。
“君泽兄,其实我这里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如先将桃姜送给我,等你与雪姬完婚后,想要什么样的人都成,老实说,若不是我一直在齐游学,回家太晚,恐怕也轮不到你。”
丰臣愣愣,没想到人家如此直接,但处变不惊乃他最擅长之事,牵起唇角,“原来灵魄兄喜欢,不过可惜,如今人已在我身边,怎好给来给去,再说桃姜姑娘也不是个物件,今后不劳烦你惦记。”
挥手,马蹄阵阵,消失在一片夜幕星河中。
拒绝得如此干脆,雪伯赢蹙眉,他冲动之下说出那番话,也有试探之意,丰臣从不涉足风月,怎会对一个奴婢交心。
见色起意,绝非对方所为,只怕还有别的事。
春祭之夜,街上灯火阑珊。
帷幔被露水打湿,轻轻挑起,指尖寒凉,丰臣往两边瞧,百姓还在游街,面带微笑,相互寒暄,那眸子里的笑意温暖,怎么看都比刚才宫殿里的衣冠楚楚来得真切。
不知不觉热了心,这般富庶安宁,不正是他废寝忘食的结果。
“身为天下第一谋士,求的是什么?”
老师的话仍在耳际,那是在质问他的心,他的心——野心!莫说外人,就连自己也难以猜透。
自小读书治学,深知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必要有所作为,但是否养出野心,有谁能知。
若有入世救世之心,又算不算野心。
孔圣人也说学而优则仕,不走仕途,空有抱负,即便心怀天下,为百姓而谋,也等于痴人说梦。
法不严苛,何以服众,众人不服,国无秩序,没有秩序,两军对垒只会溃不成军,如今天下大乱,与其坐以待毙,等他人在头上悬把剑,不如自己拿上那把刀。
等天下一统,由法制规范国家,步入正轨,百姓才能有好日子。
“好日子。”忽地笑了笑,“公主想的好日子啊。”
人家在桃花树下,一本正经说吃得饱,穿得暖的好日子,着实让他吃惊,以楚国公主的身份,没受过半点苦,纵使亡国,自己私下一直派人保护,并没遭太大的委屈。
他知道她女扮男装,进女闾救甘棠,本想助一臂之力,谁知半路杀出个雪伯赢,既然雪大公子有心,自己乐得做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