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莫绫就被她打发来县城,把从前的首饰当了,买些药和成衣回去,可没想到吴氏会突然出现在慈水村。
好在莫绫不傻,瞧见熟悉的马车便跟了上来。
吴氏拍拍她的手,笑着说:“我已着人去请县城里的大夫,蕴儿你且先歇下,等王嬷嬷她们明日从牢里出来,咱们便启程回京。”
宋蕴:“都听母亲的,只是父亲的腿伤一直由百济堂的白大夫医治,还须得拿些药回来,少不了要师兄再跑一趟了。”
卫辞当即应道:“师妹放心,老师身边一切有我。”
“还是让我去吧,”赵晴云缓步走来,笑盈盈的说,“师兄身上恐怕没有那么多银子,我亲自跑一趟,也算是尽尽孝心。”
她又看向宋蕴:“妹妹知晓药方,也不会怕我做手脚吧?”
宋蕴平静的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赵晴云心底隐隐不安,总觉得她似乎看穿了什么,她试探着问:“妹妹?”
“自然不会,”宋蕴眼睑微颤,唇畔带起浅浅的弧度,“我相信姐姐对父亲的孝心,只是要劳烦姐姐亲自跑一趟了。”
赵晴云松了口气,带着身后的丫鬟走出客栈。
父亲不肯帮她,母亲也满心满眼的都是宋蕴,还要动用侯府的资源帮宋蕴找一门好亲事,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卫辞师兄,都被哄得团团转,对宋蕴极尽维护。
那她呢?在他们眼中,她就合该永远只做一个陪衬么?
赵晴云深吸一口气,掩下眸底的不甘,既然平阴侯夫妇打满算盘要帮宋蕴找一门好亲事,那她不介意伸手帮个小忙。
要怪就怪宋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了回京的念头!
用过晚饭后,赵晴云敲开宋蕴的房门,遣婢女送来两匣子的珠宝首饰,还有几件新衣裳。
她道:“白天的事是我不对,妹妹不怪我,可我心里仍过意不去,这些算是赔礼,还请妹妹收下。”
见宋蕴迟疑,赵晴云脸上露出些许失落:“妹妹放心,这些衣裳首饰都有出处,是县城数得上名号的店铺,断不会被外人做手脚。”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宋蕴无奈的笑笑,“那我便收下了,谢谢姐姐。”
赵晴云进了门,瞧见桌上摆着的茶具,笑着说:“你我姐妹客气什么,都是我应当做的,不过在京城这些时日,我没少听嬷嬷夸赞妹妹的煮茶技艺,倒是真想尝一尝,不知今夜是否有这样的荣幸。”
宋蕴一顿,目光掠过光洁如新的茶具,笑着应下:“母亲今日也夸了姐姐的手艺,不如我们互相领教一下,如何?”
赵晴云唇边笑意微敛:“好啊,妹妹,请——”
宋蕴在茶桌前坐下,有条不紊的烧水煮茶,她神情专注,动作行云流水,房间里很快便弥漫起茶香。
正当宋蕴准备酌茶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只得放下茶碗起身,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妹妹,怎么了?”赵晴云跟上来问。
宋蕴若无其事的关上门:“没什么,许是有人敲错了,小地方的客栈就是这样,做事没有规矩,不像京城。”
说话间她已酌茶完毕,递了一碗冒着沸气的茶水过来,茶汤清亮细腻,浅浅的一汪碧色,犹如刚从湖中掬来般生动。
赵晴云克制的蜷缩起指尖,笑盈盈的举起茶碗:“我以茶代酒,再向妹妹赔礼,喝了这碗茶,愿我们姐妹以后敦睦和洽。”
宋蕴微微勾唇,举起茶碗:“好,敦睦和洽。”
【22】她要看着宋蕴挣扎在泥沼里,……
茶汤的味道极好。
赵晴云捧着茶碗,任凭翻涌的热气吹向她的脸颊,目光却紧紧盯着宋蕴。
直到她软绵绵的昏睡在茶桌前。
赵晴云试探着叫了声“宋蕴”,又碰了碰她的身体,见她始终没醒,悬起来的心才放回去。
她费力的将宋蕴拖到床榻上,顺手解了衣衫,无意中瞥见她脖颈间露出的肌肤,细腻温润,白得耀眼,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赵晴云心底微痛,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掠过她的脖颈,压低的声音透着森冷:“宋蕴,我还真是嫉妒你的好命,可惜,也将止步于此。”
“今夜之后,你我再不相干,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民女,永远不要再出现于京城,我或是能饶你一命——”
其实杀了宋蕴更好,可赵晴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头,宋蕴却一点没尝到。
她要看着宋蕴挣扎在泥沼里,为几两碎银卖笑,为家中生计愁苦,永远不能再翻身!
有时候,活着会比死去更叫人痛苦。
赵晴云冷笑一声,转身去收拾茶桌上的残局,确认再无遗漏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宋蕴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刚才赵晴云的指尖从她脖颈掠过,她竟真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她知赵晴云不愿让她回到侯府,可万万没想到她的恨意会如此浓烈。
难道昨夜那场大火与她有关?
可赵晴云做了十几年的民女,到侯府不过月余,根基尚浅,又日日处在吴氏的眼皮子底下,哪里会有这般令人无察无觉的手腕?
宋蕴想不明白,索性暂且将此事抛到脑后,起身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倒入茶碗中,晃了晃茶水,随手泼去一半。
方才赵晴云已将原本的茶碗换走,连茶水都重新换了一壶,抹去了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
若非她早就有所防备,将茶水倒在袖中的汗巾上,只怕接下来的事情会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