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宫里的爱都分的太多份,没有独属于她自己的。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此时晏周坐在外室,耳力尚佳的他自然是听到了少女无助哀切的啜泣声。
他看着手中的琉璃珠,突然发现,他好似从未走近过她,也不曾将她放在心里。
心事浮沉,随着少女的哭声起伏着,他想不顾一切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她还有他。
只是不知为何,他竟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他抬眼看向内室,犹豫片刻,还是起身朝着内室走去,行至屏风前,便听到隐隐听到少女的嗓音:
“母亲,我已经同他提了和离。怕是再也不能达到祖母的期待,这一年,可要我纳个贵妾进府?”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赵稚柔被吓得哭声一梗,有些迷茫抬头,便对上了晏周微微泛红的眼眶。
“我不允!”晏周紧紧盯着少女,一字一句,心里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极力压抑,不让自己失态。
不等赵稚柔开口,陈氏也道:“柔儿,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晏氏宗族也未有这样的先例,不急于一时。”
言罢,她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幽幽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他自作自受,她哪里会失去这个好儿媳?
“殿下,我从未有过纳妾的想法。”晏周嗓音清冷,透着几分哀切,好似一个等着被审判的罪人。
“一切由母亲安排,我也只是提了建议。”赵稚柔拿着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珠,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又道:“若夫君需要,我会安排。”
左右她已经退了一步,以后就算是说出去,自己也不怕被言官斥责。
少女看着他,就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眼底是无尽的冷漠,宛若冬夜里结冰的湖面,泛着幽幽寒光。
晏周将佛珠紧攥在掌心,想从她眼底探寻,是否还余留一丁点爱意,可惜并无,直到传来阵阵痛意,他才回神。
“柔儿,都怪我,若我不让他们过来,想来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你和鹤儒也能好好的。”陈氏满脸无奈,临近年关,原本是阖家团圆的时候,若她当初没有心软,何至于闹到今日境地?
“母亲,这事不怪您,若是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迟早都会发生的。”这件事不过是导火索罢了,晏周不喜欢自己,众人皆心知肚明。
晏周立在屏风处,将少女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好似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再也不会出现一抹动容。
“母亲,此事是我的错,是我盲了心,这才……”
话未说完,就听得门外传来青凝的声音,“殿下,许公子来了。”
赵稚柔原本就不想再提及这件事,听到青凝的声音心里如释重负,直接便开口道:“先引表哥先去花厅用茶,我马上就来。”
晏周闻言身子一顿,眉间寒意微凝,强压着心口的郁气道:“我同殿下一起。”
“不必劳烦,表哥不是外人,我自己去就好。”赵稚柔出言拒绝,原本就想透口气,能远离他自然是更好的。
陈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当然是希望两人能和好,但是如今殿下看着已然是心被伤了彻底,她若是开口说话,怕是会彻底寒了她的心。
“你的珠子不是还没挑完么?既然有空那就继续挑吧,我和柔儿去一趟花厅。”
晏周被自家母亲的话堵了个彻底,还想说话就猝不及防对上少女淡漠的目光,像是看一件死物一般,隐隐透着不耐,好似他在多说一句,她就会撕破那层虚伪的假面。
握在手中的佛珠像是魔咒,紧箍着他的心,他苦笑着垂眸,声音幽沉嘶哑,“是我思虑不周,殿下勿怪。”
只听得珠帘碰撞的稀碎声响,人影晃动,待他抬起头来时,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边,空气中余留一丝淡淡的暖香,无法追寻。
原本还微亮的天光,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窗外的风肆意呼啸着,令人遍体生寒,晏周沉默着站立良久,最终还是回到桌前,修长如玉的手挑着细小的琉璃珠。
此时,门外隐隐传来做绣活的小丫鬟的说话声,“诶,你这锦囊看着好生精致,哪来的?”
“前两日青凝姐姐拿来的,说是让我将这锦囊拆了,这些珠子留着绣抹额。”
“这锦囊上的白鹤栩栩如生,丝线用的还是宫里的金丝,带子上的珠子更是珍贵,一看就是不曾用过的,为何会拆了?”
“我和你说,你可别告诉旁人。”
“那锦囊,其实是殿下亲手绣的,送给……”
晏周听得外头说话声,隐隐觉得她们口中的那枚锦囊好生熟悉,正欲细听时,窗外狂风大作,将窗棂吹得呼呼作响。
坐在偏房的小丫鬟急急道:“哎呀,这怕是要变天了,赶紧和我一起去绣阁看下门窗。”
一阵兵荒马乱后,门外又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呼啸,晏周起身往去往偏房,刚推开门,桌上摆放着的绣筐赫然出现在眼前,里头搁着那枚锦囊,天青色绸面,白鹤高昂着头颅,立于松石之上。
他记起了,这是赵稚柔去年送给他的生辰礼,以精致的桃木盒装着,送至他眼前,他还记得少女同他撒娇,说这枚锦囊是她亲手绣制,世间只此一枚。
他记得他明明放在书房的木箱里,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不待他细想,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薄唇微抿,眸色幽暗,将那枚锦囊收入囊中,转身从小门离开,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