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周闻言恍神,那晚欢愉和苦涩交织的梦境浮现眼前,少女身着红嫁衣,同其他男子拜天地的场景,心间像是被灼伤,痛的厉害。
几乎是一瞬间,嘴比脑子更快,他一把扣住少女的手腕,眸光如炬,言语切切,“不可!”
“放开!”赵稚柔意欲挣脱男人的桎梏,然而他手中力度却越握越紧,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男人薄唇微抿,垂眸,微微用力,将少女拉至身侧,力度松了些许,郑重其事道:“殿下,如今你我还未和离,应当遵守协议,臣以为,您和许公子应当保持距离。”
“为何要保持距离?你和你表妹那般亲近,我和表哥为何不可?”赵稚柔冷笑出声,伸手想要掰开男人的手掌。
恰逢冷风起,两人发尾随之纠缠,像是风追逐云一般,上下纷飞。两人目光碰撞,呼吸轻轻,却纠缠一起,融入冰冷的空气中,起伏不定。
少女的手触及他手背,温热绵软,好似星星火点落在他心间,晏周不由喉结微动,嗓音嘶哑,“殿下,臣知错了。”
“可我!已经不在意你对错了。”赵稚柔掰不动男人的手,心里气急,索性一口咬在他手背上,极其用力,趁着男人惊诧时,挣脱开来。
晏周看着手背上还未回血的牙印,少女宛若炸毛的猫儿,咬的极狠,隐隐可见血丝涌出,痛意蔓延至心口,莫名情绪反扑而来。
“殿下,若只是生臣的气,臣任由您打骂。”
赵稚柔定定地看着晏周,嫌弃地擦着唇角,心里冷笑连连,晏周就是吃准自己会忍下苦楚,继续像一只哈巴狗一般,缠着他吗?
她紧紧握着手炉,冷漠道:“晏周,不会有人会一直等你。”
赵稚柔呼出一口长气,水汽氤氲,将她眉眼模糊,她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什么劳什子协议,你要是擅作主张,我不介意闹得大家都知道。”
晏周心里微顿,拨动着佛珠,看着少女淡漠的目光,心中翻涌的异样之意反而破土而出,让他猝然满心欢悦,无法压抑。
他看着少女,眸光闪现着前所未有的柔溺,不由低喃:“芝芝,我……”
“别叫我小名!晏周,别装出这幅模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赵稚柔飞快打断他的话,这个“芝芝”,让她只觉得膈应。
晏周眉眼微凝,心中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他将被少女咬过的手敛入袖中,沉思良久,方道:“我只是想弥补之前犯的错,殿下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吗?”
“不必。”什么弥补错误,不过是因为心中愧意没有疏解罢了,他要弥补,她就应该傻傻配合?
晏周心里一空,语气隐隐含着几分焦灼,“殿下,但协议……”
赵稚柔就是这般人,不想狼狈到最后一刻收场,即便晏周不给她体面,她也要为自己的感情画上句点
晏周垂眸,修长如玉的指尖抚着手背的牙印,痛意隐隐,喉间发紧道:“殿下如今,如何看待我?”
“……晏周,我已不爱你。”
“你以后怎样,都和我无关”
少女嗓音清冽,便是连周旋婉转,也不剩半分,晏周看着少女坚决的目光,那番话好似檐上冰刃,齐齐断落,扎进他心脏,血肉模糊。
他脚步微动,朝着少女走去,然赵稚柔却像对他避之不及,后退了半步,冷冷清清地望着他,最后果断转身离开。
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决然的背影,以前她总会等他。
少女青丝随风飘扬,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然而发丝犹如蝶舞,从他指缝中悄然离去。
寒意缠着风,落至男人颈间,犹如深山青松堆雪,长身玉立良久,忽被一夜春风乱了心,待春下江南,皑皑白雪褪尽,恍觉迟矣。
晏周微微抬眸,望向琉璃瓦上的天,心里苦涩席卷,少年时读过的诗,浮上心头。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日光莹莹,落在院内的玉兰树上,枝叶繁茂,绿意盎然,风抚之间,光影斑驳,隐隐闻得几分木叶香。
赵稚柔在宫里住了七八日,昨日刚回府,此刻正坐在内室的罗汉床上整理账本,她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心里生了无尽的倦意。
以前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堆积如山的账本,无尽无休的家事,如今抽身一看,其实没必要如此劳累。
左右她做的再多,晏周都不会放在心上。
“殿下,您别看了,歇息一下吧,再看下去,眼睛可受不了。”青凝捧着热茶点心走进来,搁在桌上。
“没事,左右也只剩一点了”赵稚柔浅饮了口茶,暖意融融,正用着茶店,便听得外头丫鬟来报,说是晏老太傅派了人来。
赵稚柔一顿,擦了擦指尖的点心碎屑,柔声道:“请人进来。”
不过一会儿,便见得一个嬷嬷捧着木盒子进来,行了一礼道:“老奴给殿下请安。”
尚嬷嬷是老太傅院里的总管嬷嬷,听说是曾祖母留下的得力人,是晏府的老人,最得两位长辈信任。
“尚嬷嬷快快请起”赵稚柔示意青凝搬来软凳,又道:“坐着说话,不知嬷嬷前来是为何事?”
“老太爷说,小少爷犯错是他之过,他虽已经重罚了小少爷,但是依旧心有愧疚,这是赔礼,还望殿下能宽宏大量。”尚嬷嬷说着,将手中的木盒子递给青凝,她口中的老太爷便是晏老太傅。
赵稚柔则是尤为震惊,她没想到老太傅会插手此事,打开木盒子一看,里头竟然垒了一沓地契文书,“这……实在贵重,麻烦嬷嬷回去转告祖父,我不能收。”